武德四年(621年)三月,當竇建德在滑州(今河南滑縣東)厲兵秣馬馳援王世充之際,黃州陷落的烽火猝然灼痛了他的脊背——唐將劉世讓雖因突厥犯邊倉促回援太原,洺州城頭暫息戰鼓,然漳水糧臺焚盡的餘燼已化作毒刺,狠狠扎進十萬夏軍北連河北、南輸洛陽的命脈。

更致命的是,竇建德的統治集團內部此時已出現裂痕,當黃州失陷的餘震在河北大地蔓延時,其親授的普樂縣令、平恩豪強程名振,正於洺水之畔的城堞上眺望唐軍旌旗,降意如淬冰的刀鋒在袖中漸次出鞘。

隋末唐初的普樂縣位於今河北省邯鄲市雞澤縣境內。普樂縣為隋代所設,屬武安郡(後改洺州),唐代初年仍存。其治所在今雞澤縣東南部,地處洺水(今洺河)流域,西鄰平恩縣(今丘縣),東接永年縣(竇建德都城洺州所在地)。

雞澤縣現存“普樂村”(今名普高村),村內保留唐代古井及夯土城牆基址,佐證其為普樂縣治所在。普樂縣當時扼守洺州西南門戶,是竇建德政權糧儲要地,程名振任內“盜賊不敢犯其境”。唐代貞觀年間因行政區劃調整,普樂縣併入雞澤縣,地名逐漸湮沒,僅存村落名及零散遺蹟。

普樂縣令程名振生年不詳,卒於662年,隋末唐初名將,洺州平恩(今河北丘縣)人,其生平堪稱亂世豪傑轉型王朝柱石的經典範本。平恩程氏為洺州大族,程名振出身豪強,世為著姓,雄長邊朔,掌控鄉里武裝。

竇建德稱夏王后,為籠絡河北豪族,授程名振普樂縣令(治今河北雞澤縣風正鄉),任內其剿匪安民,以“盜不敢犯境”聞名於河北。

黃州失守後,漳水糧倉焚燬如同斬斷河北命脈。作為主管地方民生的縣令,程名振比旁人更清楚此戰後果,竇建德傾巢救援王世充已耗盡河北存糧,而今補給線斷絕,十萬大軍困守河南必成孤軍。

程名振代表河北本土豪強勢力,竇建德政權早期依靠他們維持地方統治,但隨著夏軍南下擴張,核心資源向嫡系部隊傾斜。當黃州陷落暴露竇建德根基薄弱,豪強們開始觀望自保。

程名振獨依普樂縣城牆角樓,夜風獵獵,洺水對岸隱約可見唐軍斥候火把遊弋。想到李唐李淵父子重用降將(如李積、秦瓊),而竇建德部將劉黑闥等人結局未明。對比之下,攜城降唐既能保全身家,又可能在新朝博取功名,他心中不禁暗自說道:“漳水糧臺的火光燒盡了夏王的底氣…沒有河北的粟米支撐,身在滑州的竇建德大軍能撐多久?待唐軍回頭,洺州便是甕中之鱉。”

這時,忽聽腳步聲傳來,原來是心腹家將程武。程武躬身行禮,並遞上手中信報,說道:“請大人過目。”

程名振收回思緒,接過信報。只見他就著角樓油燈看了片刻,信報寫道“李世民主力正圍攻洛陽,而劉世讓部唐軍已控制黃州要道。”

程名振看罷,將暗報揉入掌心,說道“竇建德封我為縣令,卻從未讓我掌兵…亂世之中無兵便是魚肉。如今唐軍已截斷河北,若等李世民收拾完王世充,我等便是待宰羔羊!”

家將程武壓低聲音道“主公,洺州城內已亂作一團。竇建德的堂弟竇宗在催徵存糧,可百姓倉廩早被掏空…聽說昨日有饑民衝擊官倉,被當場格殺三十餘人。”

程名振冷笑道“他還在做夢!以為燒幾座糧倉就能逼唐軍退兵?李世民狠起來連虎牢關都敢強攻,洺州這殘破城牆擋得住唐軍鐵蹄麼?”

程武問道:“那咱們…?”

程名振攥住雉堞邊緣,眼神西望遠方,那是大唐長安方向,片刻後,言道:“你速帶死士出城,把我親筆信送給唐營司馬劉德威,就說普樂縣願獻城門,只求唐王保我宗族性命!”

程武稍有遲疑,又試問:“可竇宗監軍使在城內駐有五百親兵…”

程名振眼中寒光乍現,斬釘截鐵道:“三日後子時,你舉火為號。屆時城內糧倉‘意外’失火,監軍必去救糧,你提前安排刀斧手,聽令行事!”

武德四年三月中旬,程名振派心腹攜降表晝夜西奔長安,三日後在普樂縣(今河北雞澤)設伏斬殺竇建德監軍使,閉城易幟,同時發兵控制洺州至漳水要道,阻斷竇建德情報傳遞。

普樂縣距長安1400餘里(唐代驛程),往返需20日左右,因事態緊急,程名振心腹驛使星夜未停,十日後抵長安時,李淵正為劉世讓撤兵憂心河北局勢,得表大喜,當即口授中書省擬詔:“授程名振永年縣令,使徇河北!”

李淵任命程名振為永年縣令(治洺州)實為心理戰,當時唐朝未得洺州先授其職,昭示唐廷必勝信念,以“未陷之都,已屬降將”刺激竇建德舊部離心。同時並賜程名振免死鐵券,授予縣令印信,由宣慰使攜返普樂縣。

半月後(三月底),程名振在普樂縣衙遙拜受詔,持永年縣令印信,治所即竇建德都城洺州,隨即開始招募鄉勇,因其家族名望,七日便集兵兩千餘人。

正值竇建德主力準備進擊虎牢關(距普樂500裡),程名振必須即刻在河北腹地點火,策應李世民決戰。程名振將李淵詔書高懸譙樓,鐵券在日光下泛著青光。他劍指東北方洺州城闕,對鄉勇大聲宣告道:“弟兄們可見百里外燈火?彼處宮苑本屬竇建德,而今我唐朝陛下已賜程某為永年縣令!”

士卒譁然中,他劈斷夏軍赤旗,接著大聲號令道:“明日太陽照到洺州城牆時,我要讓竇建德的龍椅——”只見他將劍鋒猛然貫入地圖上洺州位置:“燒起來!”

程名振白馬素甲,馬鞍前拴著永年縣令銅印,以唐廷旗號所至風靡,連克南和、平恩等縣,守城夏軍看見其印綬上“洺州永年”四字,竟棄戈痛哭,故鄉城池未陷,卻已被唐皇“賜”予敵將,信仰之柱轟然崩塌。

期間,程名振率軍夜襲鄴城(今河北臨漳),俘虜了男女一千多人。得勝之師裹挾著人潮南撤,行至八十里外,日頭漸高,隊伍暫歇。程名振的目光落在俘虜群中,忽然看到有婦人在哺乳嬰兒。他立即命令士兵進行篩查,最終將九十餘名懷抱嬰孩兒、或襦衫隱現乳汁痕跡的婦人小心甄別出來。

看著這些婦人驚惶疲憊的面容和懷中嗷嗷待哺的稚子,程名振神色凝重,他大聲說道:“為母者,哺育兒,天倫也;乳子幼,失怙恃,慘不忍言。今日我縱爾等歸家,並非施恩,實乃不忍見人倫斷絕、嬰兒啼泣荒野!”

隨之,其看向身旁親衛,高聲下令:“速將她們悉數釋放,護其行至安全之地,任何人不得阻攔!”

被釋放的乳母們驚愕過後,紛紛掩面泣謝,跌跌撞撞踏上歸途。此舉傳回鄴城,城中父老原以為遭此劫難,骨肉離散已是定局,未料這位唐軍新附之將竟有如此惻隱之心!這份亂世中意料之外的仁慈,如苦寒中透下的一線微光,深深烙在了鄴城百姓心上。

鄴城百姓深感此等恩德遠超尋常,為感念程名振仁義之心,亦為告慰那場紛亂中的人倫溫情,城中百姓自發備辦齋飯,延請僧眾誦經祈福。寺廟之中,嫋嫋青煙與誦經之聲縈繞在鄴城上空,那虔誠的“飯僧”之舉,與其說是獻給佛祖的香火,不如說是對一個武夫將領心中殘留人情的沉重祭奠與無聲頌揚。

這件事發生不久,程名振更是以永年縣令身份招降洺州周邊七縣,直接切斷洺州與山東的聯絡,加速了竇夏政權的崩潰。

讀者朋友們,揭開大唐盛世帷幕的歷史紀實小說《大唐凌煙志》已震撼連載!作者凌雲朗月依據唐史典籍,以獨到視角為您再現那段波譎雲詭的三百年。

在這裡,您將親歷玄武門之變的血色黎明,解密凌煙閣功臣的宦海沉浮,見證貞觀盛世背後的權力博弈,瞭解全國各地古今人文地理。

本部作品將持續每日更新,敬請追更!期待您在章節評論區,分享獨到歷史觀,推演歷史謎題,交流閱讀感悟,讓我們共同撥開千年迷霧,探尋那些被千年時光塵封的真相。

一部《大唐凌煙志》,半卷江山血淚史。明日首更,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