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著急忙慌的樣子哪有大家小姐的臨危不亂，嬤嬤平日裡教得全忘了？”
鄒氏慢條斯理地喝著茶，鄭十一娘勉強穩住心神坐了下來。
“母親，祖父是不是老糊塗了……”
話沒說完就被鄒氏一個眼神鎮住，只是她畢竟得母親寵愛，不服氣地說：“都是國公，憑什麼……”
“憑什麼我們晉國公府要當吳國公府的一條狗？”
鄭十一娘面紅耳赤，母親這話說得比自己還露骨，自己最多說言聽計從。
“你祖父讓晉國公府在三朝屹立不倒，榮寵不衰，你以為他是個老糊塗？他能在暴發戶一樣的吳國公府面前伏低做小，憑什麼你不能？”
鄭十一娘跟著母親從小耳濡目染，自然聽得懂母親的弦外之音，這一切當然是為了權勢。
“只是這事發生在晉國公府，萬一那容氏真的死在咱們家……”
“不過一條賤命，死了就死了，只有死人才翻不起風浪。”
鄒氏平靜得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
“難不成那傳言是真的，那她要是真的有一日攀上高枝，豈不是記恨我們晉國公府？”
“你啊，還是不經事。這件事是吳雪煙乾的，與我們晉國公府何干，我們家也是苦主。”
鄭十一娘細細揣摩著話中的意思，不由得膽戰心驚。
“祖父不是一直在吳國公府的船上，這是要……”
“小心隔牆有耳。”
鄒氏欣喜於女兒的聰明和敏銳，壓低了聲音：“中宮無子，如今看來我們晉國公府同吳國公府也是時候拉遠距離了，容婉這件事正好是件契機。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要是我……”鄭十一娘知道母親在考量她，她細細揣摩著若是她是當家人應該如何做。
“先是派人去趙府賠禮略表同情，然後去襄國公府親自道歉釋放善意，給今日到場的各家送禮，然後小輩們繼續同吳雪煙來往。”
“好好好，不枉母親細心栽培。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永遠的仇家，只有永遠的利益。”
鄒氏激動地去見晉國公府說了一番，晉國公捻了捻鬍子，老懷欣慰。
“明日起，去請一位宮中的嬤嬤仔細教導十一娘，憑什麼他們吳家盯著後位不放，我們晉國公府不能出一位皇后，誰讓中宮生不出太子呢！”
有幾個新帝私下和嫡後和睦的，搞不好要被清算。他自然要為鄭家打算，如今也該慢慢與吳國公府疏遠開來。
何況鄭昭儀在宮中站穩了腳跟，雖是旁支總歸是本家，三皇子年長，他家鄭十一娘未必沒有機會。
——
“今日去晉國公府如何？”
李柔貞穿著薄紗坐在巨大的浴池內享受著清涼，重重帷帳外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彈著琴。
徐舒宜不過一瞥就收回了目光，那人正是公主府府令肖慕白，也是公主府的幕僚，傳說中李柔貞的情人。
徐舒宜將所發生之事說了一遍，李柔貞漫不經心地用夜光杯喝著葡萄酒，良久才問了一句：“你覺得容氏此人如何？”
“此人雖然柔弱卻有一種豁得出去，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的狠勁。”
徐舒宜從小被規矩束縛，容婉這種手段她自然做不來，也不需要這樣做。
“她在京中並無依仗，想要不受人欺辱不得對自己狠一點。”
這點很像當年的李柔貞。
“母親，這樣的人恐怕不好控制。”
“哼，她要是麵糰一樣人人揉捏我還看不上她，越是這樣的人越想要往上爬，遲早她會認清現實只有陛下和我才能幫她。”
“兒媳識人尚淺，自然沒有母親這般深謀遠慮。”
徐舒宜坐在池邊給李柔貞按摩，李柔貞十分受用。
“你自小聰慧，我一眼便看中了你做我的兒媳，自然會對你傾盡所有。
好了，累了一上午回國公府去吧，逸臣還在等著你吃飯，省得又說我這個老婆子絆住你。”
被婆母打趣徐舒宜滿臉通紅，連忙告退。
李柔貞的肩膀被另一人按住，她幽幽說道：“慕白，我是不是老了？”
“生老病死，天經地義。”
“你就不會哄哄我？”
“我陪著你一起變老。”
李柔貞眼眶溼潤了起來，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人願意陪著她，她李柔貞不枉此生了。
“容氏的性子倒有幾分像你。”
“你也覺得？其實這性子也有幾分像元后。”
她自己以前也是懦弱任人欺，後來性子越來越像吳玉姝，才得了李豫的青睞。
肖慕白抽回了手，臉上帶了點驚訝：“陛下不是不喜元后這樣的性子嗎？為何公主會看中她的性子？”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兄是忌憚吳玉姝，但在我皇兄那二十多年陰暗懦弱的生活裡，吳玉姝的果敢堅韌是救贖他的光，只可惜吳玉姝高估了帝王的信任，也錯把帝王當做了她的夫君。”
所以柳妃雖然嬌蠻跋扈，卻深得李豫的寵愛，只要不窺探皇權，李豫心裡還是喜歡愛恨分明的女子。
“將來這容氏要是不為你所用……”
“李柔嘉，夏瑩我都不放在心上，何況一個容婉……”
——
被惦量的容婉此刻正喝著薑湯，泡了個澡果然舒服多了。
“大奶奶，吳國公府派人送了厚禮來賠罪。”
“來得是誰？”
“世子夫人身邊的貼身嬤嬤。”
容婉讓敏兒用粉將臉敷白才示意讓人把嬤嬤帶進來。
“原是我擾了貴府的好事……咳咳……怎麼還經得起世子夫人派人來賠罪……咳咳……”
容婉臉色蒼白好不可憐，彷彿下一秒就要破碎一般，坐靠在敏兒懷裡。
“大奶奶且安心，今日招待不周讓大奶奶受了委屈，我家夫人讓我來寬慰你，讓你千萬別往心裡去，這人生在世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遇到今日的事也是沒法，世子夫人還因為這事被我們家老太太訓誡了一頓。”
那嬤嬤忿忿不平，容婉雙目含淚：“怎麼能讓世子夫人因為我受累，都怪我性格執拗，非要跟縣君討公道。”
“怎麼能怪你呢，受了冤枉自然想求天理公道，只是縣君並不是常人能得罪的，便是我們國公府的姑娘也得退避三舍。”
嬤嬤一臉同情，愛莫能助，說了許多寬慰的話方才告退。
“這晉國公府居然把棲霞縣君推出來作擋箭牌，晉國公府不是一向跟吳國公府交好？”
敏兒都看出來了，容婉自然知道世子夫人的打算。
上一世李豫立的太子乃是被廢的鄭昭儀所生，卻被吳玉華認做養子，最後吳雪煙當了太子妃，鄭十一娘當了側妃。
“晉國公府屹立百年，怎麼會不想爭一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