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季嵐那句“只需守護好,我們想要守護的人”,戰場之內,風雲突變!
那被堂吉訶德斬出的,位於利維坦頭顱之上的猙獰傷口,非但沒有癒合。
反而像一塊被投入滾油的烙鐵,猩紅的“暴食”概念與漆黑的“吞噬”本源,
正在進行著一場無聲卻慘烈的戰爭。
利維坦,這頭終末的災厄,第一次從那漠然的眼瞳深處,流露出了一種情緒。
不是憤怒,不是輕蔑。
而是……恐慌!
一種身為終極捕食者,卻在自己的獵物身上,看到了同類獠牙的本能恐懼!
它作為“吞噬”的權柄,正在被汙染,被侵蝕,被那個渺小的螻蟻,化為己用!
吼——!!!
無聲的咆哮,不再是精神的威懾,而是化作了最純粹的,源自“終末”概念的法則波動。
利維坦放棄了與堂吉訶德進行這場荒唐的“互食”遊戲。
它那由“虛無”凝聚的龐大頭顱,開始……溶解!
並非消散,而是化作了粘稠的,漆黑的,散發著無窮衰敗與死氣的液體!
那液體,正是構成這片界海的根基,是足以讓時墟都為之衰老的……
“是黑潮!界海的衰亡黑潮!”
劇場之外,劉尚失聲尖叫,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它要用整個界海的腐朽之力,淹沒這個領域!快想辦法!”
他的話音未落,那片由利維坦溶解而成的黑潮,已然化作滔天巨浪。
從舞臺的四面八方,向著中心那道渺小的猩紅身影,轟然拍下!
這不是普通的海嘯。
每一滴黑色的潮水,都蘊含著剝奪“存在”本身的恐怖力量。
它們沖刷的不是物質,而是時間,是生命,是因果!
滋啦——!
堂吉訶德身下那片翻湧的猩紅血海,在接觸到黑潮的瞬間,
就如同被潑上強酸的血肉,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蝕聲,大片大片地蒸發、消弭!
“暴食”的權柄,在這代表著“衰亡”的絕對偉力面前,竟顯得如此無力!
這是一種更高維度的剋制。
“暴食”需要有“食物”才能生效,而“衰亡”卻能讓“食物”本身不復存在!
“唔……”
堂吉訶德發出一聲悶哼,那雙癲狂的猩紅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一絲痛苦。
黑潮沒過她的腳踝,她那剛剛由金色液體重塑的腿,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乾癟、枯萎。
那無物不侵的金色史萊姆本體,在衰亡黑潮的侵蝕下,竟也失去了再生的神異!
“來得好……咳咳……來得好啊!”
她依舊在狂笑,可笑聲中卻帶上了無法抑制的虛弱。
她舉起手中的血色長槍,試圖劈開這淹沒一切的死亡之潮。
可槍尖上的“暴食”之力,剛一接觸到黑潮,就被瞬間同化、消解。
她就像一個被困在水泥池中的溺水者,每一次掙扎,都只會讓自己陷得更深。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基,自己存在的根源,正在被這片黑潮飛速地侵蝕、瓦解。
咔嚓……咔嚓……
更加不祥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是“暴食劇場”的領域壁壘!
那由堂吉訶德真名與意志構築的,隔絕一切的舞臺,在這衰亡黑潮的內外夾擊之下,
終於不堪重負,浮現出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痕!
絲絲縷縷的,帶著不祥氣息的黑色液體,從裂縫中滲透出來,滴落在孤島的地面上。
僅僅一滴,便讓一小片大地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機,化作一片死寂的灰白。
“不好!領域要破了!”劉尚臉色大變。
一旦這片由終末災厄全力催動的衰亡黑潮徹底決堤,
別說他們這幾個殘兵敗將,恐怕這方圓億萬裡的時墟,都會被瞬間化為一片死海!
季嵐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些從裂縫中滲出的黑潮。
他剛剛才明悟,自己要守護什麼。
可轉眼間,這足以毀滅一切的絕望,就要將他所珍視的一切,徹底吞沒。
“堂吉訶德……”
他喃喃自語,心臟彷彿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也就在這一刻。
劇場之內,那道在黑潮中艱難支撐的猩紅身影,猛地一顫。
她彷彿透過那即將破碎的壁壘,看到了季嵐的眼神。
那份決絕,那份守護,那份……不屬於魔王的,只屬於騎士的意志,再一次壓倒了“暴食”的瘋狂。
她笑了。
那笑容中,不再有癲狂與暴虐。
只有一種釋然,與一種……義無反顧的溫柔。
“御主……”
她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呢喃。
“看來……今天的宴席,要提前結束了。”
下一瞬,她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舉動。
她放棄了所有抵抗。
任憑那足以腐朽萬物的黑潮,淹沒她的腰腹,侵蝕她的身軀。
她轉過身,不再望向利維坦。
而是面向著舞臺中央,那根支撐著整個“暴食劇場”,已經佈滿裂痕的,概念性的天柱。
那裡,是黑潮力量最集中的地方,也是領域即將崩潰的核心!
她沒有衝過去用長槍劈砍。
她只是……張開了嘴。
在季嵐,在劉尚,在依舊失神的船長驚駭欲絕的注視下。
那個小小的騎士,那個瘋狂的魔王,化作了一個吞噬一切的旋渦。
她不再是去啃食,去對抗。
而是主動地,將那足以毒殺神靈的,最為濃郁的衰亡黑潮,
如同飲鴆止渴般,瘋狂地……吸入了自己體內!
“不——!!!”
季嵐目眥欲裂,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轟!!!
海量的衰亡黑潮,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黑色龍捲,盡數灌入了堂吉訶德那小小的身軀!
她的身體,在瞬間膨脹到了一個極限,然後又猛地收縮!
噗——!
噴出的,不再是鮮血。
而是大片大片破碎的,沾染著漆黑死氣的,金色的粘稠液體。
那是她的本源,是她的生命!
而她的靈基,那本就由“騎士”、“魔神”、“怪物”三種矛盾概念強行糅合而成的,不穩定的複合靈基。
在這一刻,彷彿一面被重錘砸中的鏡子。
“咔嚓——!!!”
一道清晰無比的,源自靈魂根源的碎裂聲,響徹了每個人的心底。
隨著黑潮被她強行吞入,即將崩潰的“暴食劇場”穩定了下來。
那淹沒舞臺的潮水,也肉眼可見地退去。
危機,似乎解除了。
可是,那個小小的身影,卻再也無法維持在空中。
她身上猩紅的魔王之氣與漆黑的騎士風衣,寸寸消散。
那雙曾燃著瘋狂火焰的眼眸,徹底黯淡了下去。
她就像一片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落葉,無力地,從空中……墜落。
而她那本就不穩固的靈基之上,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宛如醜陋傷疤般的裂痕。
那是吞噬了“衰亡”之後,永不磨滅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