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御鑄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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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既登殿來,想必是百里允容此事已大有進展。”
“臣入宮時,正好見了廷尉大人出殿,想必廷尉府也已將此案呈表奏報,而後此事也將由廷尉府直接督察,若不出意外,大約再不過兩日百里允容便可出獄。”
花非若應之點了點頭,“此事有勞丞相了。”
“為君分憂乃臣分內之職。”
花非若笑了笑,又微微側了側身,變換了下不大舒服的姿勢,才又續著這話題道:“眼下百里允容雖得無罪出獄,然此事之疑卻仍未解得分毫,朕至今想不通,他們如此費盡心思非要陷百里允容於不利,究竟所為何求?”
雖說大多數時候他都算是個溫和的人,卻有時也會有些較真兒,尤其一遇到令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時,就格外愛鑽牛角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朝中詭鬥已非朝夕,至於其所謀所求,亦只能說是千人千物,如何能一巨掘到底。”
丞相這話說的有理,花非若一番思來,也覺自己是該解一解思緒,興許將事看得寬些,反倒還能解疑。
於是花非若輕然一笑,暫釋了這番思緒,卻又順手往桌上翻出了另一件事,便問道:“此番廷尉呈上的奏本中還稱發現屍體的下游有鑄架阻河,卻是何架竟會鑄於那處?”
“此事也正是臣今日拜見陛下所將啟稟的另一樁要事。”
花非若輕輕挑了眉梢,“竟為要事?”
“那河中鑄架乃百里允容所造溯渠,此架之精巧可逆河水之流。”
泵?
花非若暗自思了一笑,卻想來能被丞相言稱是“要事”的事那必然不僅是精巧那麼簡單。
“月瀾河下游乃為營中禁地,百里允容如何能於此處建以鑄架?”
“月瀾河下游雖屬營中禁地,卻也並非軍機重處,而御鑄府與軍營關係素來密切,百里允容平日裡也常需出入軍營休整戰械。大約年初時餘帥向百里君嘆言稱將士騎射不佳,正好掌府亦有作此溯渠之意,而府中卻無河渠可建,於是百里掌府便以旋攻弩與餘帥換取了這片緩水以作試架。”
“原來如此。而此番楚士紳的屍體又恰好被棄於此架附近,莫非此架與百里允容遭算計有所關聯?”
雖然心裡是暗示自己暫時不要再糾結百里允容此事了,然話及此時卻還是下意識的就又問了起來。
而堂下丞相則沉默著,也蹙眉將此事思索了一番。
“具體緣由,臣亦未知,不過據決官所稱,死於河中的楚士紳似乎正是為破毀此架而去到河畔。”
花非若聽著點了點頭,心裡卻暗暗犯起了嘀咕:要是這麼說的話,那百里允容豈不就很有殺人嫌疑了?
花非若稍變換了下姿勢,又試探著問道:“丞相所言要緊,便是如此?”
“臣所言之要緊非僅言此案,而言其溯渠或可助解司州水患。”
“早於數年之前,臣便聽聞朝雲機鑄名匠歐陽青曾造一可逆水上流之架,並憑此架得解鄢州山地之旱,而百里允容身為歐陽青親傳弟子,亦承其師機鑄之精,故其上任之初,臣便與之議言過此易水之架,而依百里允容所言,此架當因地形而建,故他師父所造易山地之架並不宜於月舒平原。”
“卻於上月,臣攜夫郎往城郊避暑時偶遇百里掌府,掌府遂與臣講了鑄架此事,而這道溯渠亦是掌府將獻金祭之架。”
“此番遭毀,豈不可惜……”
丞相默然,心中自也嘆是可惜。
原本若不出此意外的話,她是打算趁著金祭之時向女帝進言,而今此架獻於金祭大約已是希望渺茫,故她才特意入殿來,至少要讓女帝知道有這麼一物。
而後果不出兩日,百里允容便被釋出了兆獄,只是真兇猶未落網,此案便也仍懸而未定。
百里允容出獄後次日便尋空去了平原營中,是時餘蕭正與眾將在指揮騎兵操練陣法,就只有荀侯家的小公子在空曠的草原上逗著一隻小獵犬。
荀徵正坐在草地上逗著懷中半大的棕毛獵犬,正起勁時懷裡的小狗卻突然不安分了,硬是從他懷中掙脫跑了出去。
“你去哪?!”
荀徵一回頭,就見是不遠處百里允容正半跪在地,用一塊果脯將他的小狗喚了過去。
瞧見了百里允容,荀徵也欣喜的起身朝他跑了過去。
“允容哥,你出來了?”
“嗯,剛出來。”百里允容迎著他站起身來,便將手中整包果脯都遞給了他。
荀徵接過果脯,笑嘻嘻的道了個謝,便問道:“你來找我爹嗎?”
“我來找我的鑄架,聽說壞了。”
“嗯,都不會動了!你能把它修好嗎?”
“得去看了才知道。”
荀徵便一邊吃著果脯,一邊引著小狗跟著百里允容一塊兒往那河邊而去。
荀徵的性子與他爹截然相反,很是歡脫且嘴沒個把門,百里允容不過寥寥問了他幾句尋常,他便滔滔不絕的兀自就跟人聊了起來。
“這幾日你被關去了牢裡,少主姐姐也不在,我每日都無聊死了。”
“前日祖母還叫我爹把我帶去侯府,去了就嫌我禮儀不佳,還叫侯府的掌事教我儀態,折騰了我大半日,脖子都站酸了!然後祖母還把爹爹單獨叫去屋裡訓他,整得爹爹這幾日心情都不好。”
聽著他絮絮叨叨的埋怨了他的母家侯府大半天,百里允容不禁笑著問道:“侯府的掌事也該教過你家事不可外訴吧?哪家公子會像你這樣什麼都往外說。”
荀徵卻不以為然的“嘁”著翻了個白眼,“我說的這些都不能算是侯府私事了吧,就這琢月城中,誰不知道祖母不待見我爹爹,別人看笑話那也都是她自己鬧的!要不是祖母從不善待爹爹,我娘也不至於脫出侯府,另起府邸把爹爹帶出來……這事不光是你,少主姐姐不也知道,如今我和爹爹在的這處府邸,當時還是少主姐姐幫選的呢。”
“要是我娘還在就好了,爹爹就不至於總受人氣了……”
聽著他不長半個心眼子的童言無忌,百里允容也就只好應之笑笑。
不過也確如他所言,襄南侯極不滿意餘蕭這個長婿的確是京城裡人盡皆知的事。
聽著他一路嘰嘰喳喳唸叨個沒完,百里允容橫穿平原的這條路走的也不算孤單,便覺不過須臾就走完了這段平日總覺漫長的路。
來到河邊,荀徵怕小狗趟水便將它抱了起來。
百里允容則踱在河畔,來來回回細細打量著溯渠。
“怎麼樣?能修得好嗎?”
百里允容卻未應言,直接趟入河中,尋到了那處破損,又細細檢查了一番,道:“只是壞了根曲轅而已,能修。”
聽知能修,荀徵大鬆了口氣。
“這一定是那楚師長弄壞的吧!”
“也許。”
百里允容一邊心平氣和的應著,一邊回到岸邊往自己隨身帶來的提箱中翻找工具,荀徵見狀便也湊了過來,跟著他一起挑揀。
“允容哥,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
“這有什麼好氣的?”
“別人都把你的鑄架給弄壞了。”
百里允容笑了笑,“鑄架此物又不是什麼金貴的珍寶,這東西能用就能修,就算修不好大不了重新做一個,與其把心思放在勾心鬥角中,不如多畫幾張鑄圖。”
找到了自己要的圓尺墨青,百里允容便又回到了那損壞處,往旁拉開一道軸架,整根斷裂了的曲轅便都展露了出來。
“雖然是這麼個理,但被人無故為難時,總還是會有些惱火的吧?”
“遇見惹你不快的人或事,不去在意自然就不會被擾動心念了,他們若是見你戳眼,那反倒是他們的事。”
聽著他這番豁然得近乎沒心沒肺的言論,岸邊的荀徵也大笑了起來,“有道理!”
百里允容在水中細緻的度梁著斷裂的曲轅,順著又將幾處關鍵架軸都仔細檢查了一番,荀徵就坐在岸邊抱著狗靜靜的看著。
“允容哥。”
“嗯?”
“你以後會一直待在月舒嗎?”
小傢伙突然問起這個,百里允容臨時不知如何作答,便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才問道:“你說的以後是多久以後?”
“就是……你會不會在月舒國成親,然後就一直待在這?”
此問又叫百里允容笑了起來。
“這……我倒還沒想這麼多。”
“隨緣吧。”
荀徵摸了摸小狗柔軟的背毛,兀自惆悵了起來,“我倒是一點不想入聘誰家……”
“每次去侯府,看著祖母那一屋子的郎侍,我都很難受……真是一點都不喜歡……”
他嘟囔著,百里允容也量妥了那曲轅,便上岸來順手往他頭上按了一把,“你才多大,想這麼多做什麼?”
“我也不小了,照祖母的意思再過兩年就該給我尋親了。”
“那也沒什麼好怕的,你不願任之安排,就自成一番功業,也硬氣點,莫叫旁人左右便是。”
誠然他這話說的也有道理,但荀徵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埋怨他站著說話不腰疼。
百里允容收拾了工具便起身將走,荀徵連忙也跟了上去,卻又回頭瞧了那仍一動不動的溯渠一眼,問道:“這就修好了嗎?”
“沒,那壞了的曲轅要重新做。”
“那做了以後換上去就好了嗎?”
“換上去若是能動那就好了,若還是動不了就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