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御鑄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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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女帝一道“將功贖罪”的令下後,這幾日間,廷尉幾乎是廢寢忘食的盯著楚士紳這樁案子。
廷尉府親自督察,這根弦立即便緊繃了起來,順藤摸瓜,才不過三日線索就探入了銀焰騎大營之中。
“有勞統帥了。”
廷尉俯首問禮,餘蕭也連忙應之:“大人哪裡話,協佐廷尉府查案本為朝臣之責,何況此事亦是蕭監管下屬不力所至慘案,陛下不予問責已是愧幸,眼下自當竭盡全力以從大人查案澄冤。”
一路將廷尉送至大營外,又目送其車駕遠去後,餘蕭才折身回到營中。
本在校場上監督著士兵操練的部將遠遠瞧見統帥朝他招了手,於是匆匆囑咐過士兵繼續習練後便立馬迎跑了過去。
“統帥有何吩咐?”
尋來校場這一路,餘蕭都在人群中找尋著那個輕巡隊長,卻是一路過來都沒見著其身影。
“肖寧何在?”
“回統帥,肖寧已巡過平原。”
餘蕭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他人在哪?”
“他方才說身體不適,需暫離營休養,但方才您正與廷尉交談,他未敢前去叨擾,便託我轉告。”
每逢季夏之末,御淆山中寒氣南傾,琢月城中便會下起霜凝細雨,有時連綿幾日不絕。
看著天色陰沉雲墜,人的心情也不免有些陰鬱。
尤其這幾日廷尉府糾察的動靜也是鬧得人心惶惶,本無多大點事,卻就因相府無端橫插一手,便搞得如此興師動眾。
堂中忽然驚起杯盞擲地碎裂的動靜,侍在堂外的僕眾連忙趕入堂中,就見那今日才新入了堂中的年輕郎侍正捂著被襄南侯摑了紅腫的臉伏跪在地,旁邊則是濺了滿地的茶湯與碎瓷。
“教導你的儀公難道沒教過你奉茶之道嗎?誰叫你將如此燙的茶水遞來!”
見侯君如此暴怒,匆趕入堂的僕眾們也都被嚇得鴉雀無聲。
襄南侯怒然訓斥的聲音也驚來了侯夫。
宋儀入堂,見屋中一片狼藉便知是何情況,而襄南侯爆發了這麼一頭洩了怒火後便也坐回了榻上,只仍有怨氣的不願看那壞事的郎侍。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此處收拾乾淨。”
吩咐了僕眾,宋儀便走到榻前,又瞥了那跪地的郎侍一眼,便安撫侯君道:“少郎年輕,做事難免有些毛手毛腳,回頭令掌事再多加教導便是,侯君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正在氣頭上的襄南侯豈有半分寬容慈念,聽其一句所勸反倒更是惱怒,便又指著那郎侍斥道:“侯府之門豈是什麼貓三狗四都可入得,皮囊也不過如此,而今瞧來便是礙眼!”
被斥的郎侍跪在地上隱隱顫慄,卻根本不敢哽咽出聲。
“侯君不喜,回頭將他送去外房掃洗便是。下人們還需些功夫方能將此屋收拾乾淨,侯君不妨先移步暖閣?”
看著下人們忙活也是煩眼,於是襄南侯便應了侯夫所言,起身又狠狠睨了那郎侍一眼後便由侯夫攙扶著離了此堂。
卻方子月洞門中穿出,就見侯府掌事正匆匆繞過小徑朝此方趕來。
見掌事來到路前,宋儀便攙著侯君止行問道:“何事匆忙?”
“回侯夫的話,熙瀾園裡的肖郎……又來請見侯君了。”
正逢侯君心情大為不悅的時候,這個訊息無疑火上澆油。
宋儀餘光瞥見襄南侯眉頭擰緊,於是趕在她發火前先應了掌事道:“你叫他現在外院候著,我稍後便去。”
“是。”
掌事匆匆又去,宋儀便攙著襄南侯繼續往暖閣走去。
“這肖寧也真是夠蠢!這幾日風聲已如此之緊,他竟還時不時的就往侯府裡鑽,真是不嫌事大……”
“事況若此,眼下當務之急還是應先將肖郎穩住——此事侯君不必憂心,郎已於外關新購了處宅子,屆時便將他挪出府院,安置外宅之中便可。”
於內院撫穩了侯君的情緒後,宋儀便來到了外院。
正在穿堂中候得坐立不安的肖寧遠遠瞧見宋儀走來,也候不得他走入堂中,便自己匆匆迎了出去。
“侯夫,我……”
宋儀抬手淡淡止了他的後辭,“你好歹也是軍中人,眼下這才多大點事,便驚慌成這樣?”
“原本確實不該如此……可眼下事態已不同於先前……”
“如何不同於先前?”
宋儀一句冷問,肖寧遲然片刻未得應言,然心中惶恐難安,還是急道:“今日廷尉已尋入了軍營,統帥必然將佐之查案,我……”
“統帥乃是侯府長婿,前些日子侯君也已與之囑言此事,答應廷尉佐查此案不過權宜之計,豈需驚憂?”
“可……”
“行了,你若再沒事找事,我當真不管你了。”
宋儀再一句厲色嗔罷,肖寧終於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隨後宋儀又稍緩和了些神色,道:“雖說此事並無大礙,卻為免風聲洩露,你這幾日也莫來侯府了。”
聽此一言,肖寧的神色又緊張了起來。
“侯君在外關給你購了處宅子,在風聲平息之前,你就先居於此。宅子位置很隱蔽,並不易叫人查探,你於宅中若有何需囑咐下人便是,儘量不要出門。”
肖寧連忙點頭。
“至於統帥那方,侯君自會吩咐,你不必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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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丞相特意入殿向他報告了溯渠一事後,花非若便也稍稍留意了此事,至今才不過五日,就聽雲凌來報稱百里允容已將溯渠修好了。
正巧今日天色晴朗,連綿多日的小雨早在夜裡凌晨便散了霜潮,午時方過,丞相便入宮拜見,此來也是為告知女帝,溯渠已復工用一事。
自慕辭走後,花非若已是近一個月連昭華宮的門都沒邁出過了,正好丞相今日入宮也有意邀他前往平原觀此溯渠,於是花非若欣然擱置了手上事務隨之同往。
簡駕駛離宮城,循山路緩行,出至外關,車外喧囂驟起,花非若忍不住掀起小簾,目光所及皆見行人往來,市集繁景,一派煙火紛鬧。
看著車外久違的煙火紛繁,花非若卻隱隱嘆愁,不禁又想及了與慕辭夜入南城的那日,腦海中便又浮起了那道身影,卻每每想起慕辭與他玩鬧時總嵌生兩靨的笑容,他心裡便隱隱有些痠痛。
慕辭才離開的第二日,他便寫了書信隨往,卻是至今都沒能收到一封回信……
看著喧囂煩情,花非若稍敗了些興致,便黯然收回了掀簾的手,倚入車中嘆了口氣,便靜靜等待抵達目的地。
車入營中,餘蕭輕騎引道,又自平原東行,來到了那處河畔。
花非若下車,丞相也由人攙扶著來到女帝身旁,即聞水聲譁然,淺浸於河道中的溯渠便如一條蟄水長蛟,緩緩起伏推湧,河水便應其勢,自下而上緩緩倒湧。
丞相伴著女帝緩踱於河畔細看此渠時,百里允容則在對岸仍全心全意的檢查著溯渠細節,絲毫沒有察覺女帝已至。
而餘蕭則也伴行在女帝身側,目光亦落於河中看著河水倒湧,卻緊蹙著眉頭,顯然心事重重。
花非若一直走到溯渠之末,所見此處水流顯然竭緩,就此情形看來,這東西果然有助於調節水勢。
“南司水患之地,多為勢低平原,河水稍漲便易浸漫平原,每逢汛季陰潮多雨,積水難散,故縱鑿渠開道亦難解浸田之患。”
聽著丞相在旁解言,花非若也細加思索了一番,便點了點頭卻並無立即應言。
直到女帝又一程繞回,百里允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該前來拜駕,於是連忙走小橋渡河來迎禮跪拜。
“起身吧。”
“謝陛下。”
百里允容站起身,花非若便又挪眼去瞧了溯渠一番,問道:“這道溯渠便是你將備於金祭之架?”
“是。”
花非若溫然笑了笑,也點了點頭,贊言道:“確實精妙。”
聽得女帝親口贊言其精妙,丞相也在旁悄悄打量了女帝神色一眼,隨後又對百里允容淡然頷首一笑,便伴著女帝繼續往前走去。
“眼下案兇尚未入押,百里允容雖得釋出牢外卻也未盡解其嫌,御史臺置職之令未撤,如此,他怕是入不得此番金祭。”
聽出丞相此言隱有暗諫之意,花非若應之莞爾,又默然思索了片刻,才應道:“眼下距離金祭尚有月餘,此事屆時再議吧。”
丞相點頭稱是,卻微微蹙了蹙眉。
觀罷溯渠,雖覺其精妙,但為女帝這數月來,花非若也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故沒在當下直接表態如何。
將離之際,本一路緘默伴行的餘蕭卻忽然在女帝臨將等車之際,上前請言道:“臣有一事相報,望請陛下移步幕堂,避以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