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不比京中書香世家,但侯爺常說,不可全當武夫,要多與詩書達禮之人結交,也附庸風雅一回。”

“上次辦詩會,還是在金國公府,夫人說的謙虛了,今日倒是好雅緻了。”

侯夫人開了口,幾位夫人紛紛迎合了上去。

很快安排了人來,將筆墨硯臺都拿了上來,另外還讓侍女們拿了不少首飾珠寶來作彩頭,一個個擺在亭子裡,都是宮裡頭耀眼奪目的珍品。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侯府這次排場大,必是為了侯公子的婚事費了心思的。

“那便開始吧,這品詩品字都可。若是哪家姑娘寫的好,本夫人都會贈與賞賜帶回家。”

筆錄先生一襲長袖青衫,一手捏住半縷鬍子,一手捏著蘸了墨的毛筆,向眾人高聲出了詩題。

“如今正值盛夏,不如以夏為題,姑娘娘子們想到什麼詩句,就答什麼詩句,誰覺得想的好就往碗中放入荷花一瓣。”

立時,便有侍女排了一列,在各位姑娘和娘子身後站著,懷中還抱著幾朵粉色的蓮花,剛從池中摘了來。

這時,一名身穿水藍色對襟流蘇裙,淡粉色的繫帶束腰,墨髮如雲挽成流雲髻,步姿翩翩如蝶,行至眾人跟前。

羅秋彤眉目清秀,嗓音柔美:“唐朝詩人杜牧有云,菱透浮萍綠錦池,夏鶯千囀弄薔薇。盡日無人看微雨,鴛鴦相對浴紅衣。”

羅姑娘這一開口,眾位夫人便驚住了。

這詩會才開始,這羅姑娘便搶了頭名,聲音不卑不亢,詩句更是順手拈來,頗有才女的風頭。

筆錄先生點了點頭,有了讚賞的意思,隨後在場的夫人將面前的花瓣放入盤中,算是給了答覆。

侍女捧著花盤,走到賓客面前呈上。

侯夫人一看,足足有七瓣之數,算作了大半數。

“這位就是羅侍郎家的二姑娘吧,真是生得乖巧端正,羅夫人果然教養的好。”

羅家不過是個刑部侍郎,身份本也不是顯赫,但與蔣侯爺來往的不少,若是得了侯夫人的喜歡,給羅二姑娘指一個親近蔣府的權貴,也不是不可能,坐在羅夫人身邊的其他貴婦也讚賞了幾句,投來了誠意。

方才大姑娘在後花園與金家小姐鬥嘴,話傳到了這裡,本也是有了怒氣,現下二女兒給爭了臉面,若能得侯夫人賞識,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羅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恭維道:“承蒙侯夫人抬舉,秋彤是我的小女兒,自幼喜歡習讀詩書,這便博夫人一笑,算是獻醜了。”

後面又站起來兩位姑娘,都只得了一兩個,沒有這位羅姑娘多。

金慕雪坐在位置上,看著身邊這些上不著檯面的,給了孟氏一個眼神。

孟氏點了點頭,身形纖美行禮:“小女孟宛儀,見過侯夫人。”

侯夫人點了點頭,眼神一亮了亮,面露讚許之色,此女確實落落大方,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只可惜,孟氏是中書令的女兒,雖官位不小形同副相,但皇帝並不器重,不過盡人皆知,孟氏私底下與金氏交好。

孟宛儀道:“夏衣始輕體,遊步愛僧居。果園新雨後,香臺照日初。”

“綠陰生晝靜,孤花表春餘。符竹方為累,形跡一來疏。”

這首詩對的好,與羅秋彤所念的詩不相上下,最後得了八片花瓣。

羅秋彤有些坐不住了,抬手落了筆,可看向不遠處的羅夫人,還有羅大姑娘期盼的神色。

又拾起了墨筆,三思之後又記起了一首名詩,筆錄先生將詩句示於眾人面前,也順勢唸了出來。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羅二姑娘得九瓣。”

話音落下,後排女眷中,不少人已開始竊竊私語,有人在說羅氏定能奪得頭籌。

羅夫人沾沾自喜,甚至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二女兒也是她嫡出,若是侯夫人很是喜歡,嫁到侯府也不是不可能。

賀月琴坐在羅大姑娘的身邊,對著另一邊的羅秋彤連連誇讚。

眼瞧著魏二小姐高興的神色,金氏那邊又急又恨,也知道這次滅了金氏的威風,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此乃千古名句,羅妹妹果然才華橫溢!”

這邊,金慕雪氣得將手中的手帕直接丟到了地上。

陸怡然見狀,便轉身催促孟宛儀,再作其他詩句將羅二姑娘比下去。

“孟姐姐,你快些想,金姐姐等著你贏呢!”

孟氏也心急,抿了抿唇有點慚愧:“這…”

陸怡然正在想,如何安慰金慕雪,討得她的歡心。

不知什麼時候,身邊傳來一道低柔的嗓音。

“陸姑娘,不知這句如何?”姜姝遞給她一條手帕,上面用水寫下一首詩。

她面容含笑,神色認真,特地壓低了聲音,身旁不會有人發現。

陸怡然愣了一下,旋即反應了過來,雖然不認識這人是誰,看完了帕子所寫內容也是震驚不已,顧不上其他,便將侍女傳給了孟宛儀。

“甚好!甚好!我這就給孟姐姐。”

姜姝怎麼會看不出來,金小姐和魏小姐暗暗在鬥。

若是她這次成功幫到了金慕雪,說不定落霞閣的事情,就有了著落了!

這個時空,在歷史上不真實存在的,但是卻有著唐朝之前的歷史,這是李清照的詞,自然無人知曉。

前面那些唐詩雖然好,但都是男子所寫,而這首宋詞確實真正才女所作,既有男兒的灑脫不羈,又有男子所沒有的似水柔腸。

這才是女子該有的才情!

那頭,孟宛儀正在絞盡腦汁之際,忽聞陸怡然的侍女悄悄走了過來,並將那手帕裝作無意間落下,拾起來交到了她的手上。

情急之下,孟宛儀手指有些發軟,故作鎮定念出來:“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這首詩詞念出,在場眾人俱是一驚。

“好詞!好詞呀!”

老先生也不禁出聲詢問:“這句是?…哪位名家所做,老朽竟是聞所未聞…”

孟宛儀起身作揖行禮,將手中的帕子急急藏到袖中,還好無人注意。

自然有些心虛,語氣也有些輕飄飄的,“先生言重了…不算哪位名家所寫,這是小女隨口一作的。”

席上議論如潮水紛紛,侯夫人也看了孟氏半晌,卻是有些難以置信,不曾想這樣嫻靜的姑娘,也能作出這樣大氣的詩詞,此前當真是她小看了。

魏秀瑩氣得咬牙直接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席而去,侯夫人正好看見倒也沒多去理會,便由著她的性子去了。

“孟姑娘得二十三瓣,勝出。”

“有道是才情難卻,這樣好的才情可遇而不可求!”

“將賞賜都拿上來,這便是送給孟姑娘的了。”

侯夫人依例封了重重的賞賜,送給了孟宛儀。

“謝侯夫人的賞賜,宛儀拜謝。”孟宛儀低伏了身子,接過了謝禮。

孟姑娘一舉得了才女的名聲,在京中貴眷中便傳開了。

侯夫人心情大好,接著道:“各位夫人娘子也累了,稍作歇息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