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烆眼神更沉了,黑不見底的眸子此刻就像是漩渦,讓人看不透,深不見底,卻又要把人吞沒,不吐骨頭的那種。

江染指尖在掌心摳了又摳,才算蓋過了心窩裡的空虛感。

“你的手......”她提醒道。

傅聿烆從她衣襬中抽出手來,垂眸道:“抱歉。”

“沒事......”

車門被關上,傅聿烆繞到駕駛座,點火,起步。

車內靜謐的江染能夠清晰聽見自己心臟在“咚咚咚”地跳動,她看向窗外,輕咳一聲:“要去哪裡?”

“去處理你那慘不忍睹的傷口。”

他又恢復了那副桀驁恣意的公子哥模樣,從後視鏡中看著她的手臂,嘖嘖搖頭,“江染,你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是在自暴自棄嗎?”

“什麼?”

“額頭上的傷口才結痂,又是兩條手臂和手了......合著但凡裸露在外的面板,您都看不慣是吧?”

“又不是我自己想受傷的......”

江染有些委屈。

明明就是別人幾次三番的傷害她,她才這樣的......

“嘖,”男人略帶不爽地開口道,“之前教你的防身技巧,都忘光了?”

經他提醒,江染才想起在高中和傅聿烆在一起之後,因為害怕學校裡瘋狂追求傅聿烆的女生,會傷害到她,而他不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

所以傅聿烆去練拳擊、練散打的時候,都會帶上江染一起。

他當時也詢問過她意見,江染那時候新鮮,便也跟著練了。

可現在......早就忘光了。

她有些心虛地摸上脖子。

“得,真忘了。”

男人單手掌著方向盤,右手從一旁摸到煙盒,抽出一根來咬在嘴邊。

江染瞥他一眼,默不作聲。

傅聿烆點菸的動作卻頓了頓,半晌,輕嘖一聲,吐掉。

“給我根棒棒糖。”他說。

江染沒聽明白他意思,愣著看他。

“拉下你那邊的儲物盒,鐵罐子裡的,幫我拿一根草莓味。”

江染拉開自己面前的抽屜,裡面花花綠綠的,和卡宴整體的冷色系相違和,全是些五顏六色的零食。

她拿起鐵罐,想要關上抽屜,卻有些戀戀不捨。

怎麼全是她喜歡吃的......

江染早上吃的白粥沒滋沒味,此刻看到自從破產後都捨不得買的進口零食,嚥了咽口水。

眼尾往旁邊一掃,男人正偏頭看著左側的後視鏡,準備變道。

趁他沒發現,她手疾眼快順了一包薯片。

傅聿烆悠哉地轉動方向盤,唇角玩味勾起。

“噥,給你。”江染遞給他一根藍莓味的。

“我要草莓味。”

“草莓味只有一根了,我想吃......”

江染皺了皺鼻子,越說越心虛。

要照學生時代的傅聿烆絕對會嗤笑一聲,然後用那毒嘴刺她:

“你怎麼這麼理直氣壯呢,小壞蛋?”

但如今的傅聿烆卻不再使用這樣親暱的稱呼,聽她這麼說也只是很大方的剔了剔眉:“幫我剝開。”

江染把藍莓味的糖紙剝開,遞到他手邊:“這——”,後半句話被她咽回肚子。

男人竟是直接就著她的手把糖叼走,自然又熟稔。

江染抿了抿唇瓣,指尖還殘留著他鼻息間的熱氣,她不自在搓著指腹,恍惚間撕開薯片吭哧吭哧吃著,完全沒有發現男人愉悅的神色。

車很快停下,等江染被開啟車門,重新被抱起的時候,忍不住提醒他一句:“以後開車別這麼快,很危險......”

男人聞言,藏在很深處的緊張無人知曉,狹長的眸斜睨向她:“那倒是沒有直接往車上撞來得危險。”

見他又提起剛才的事,江染憋屈地無法反駁,只得順從地摟住他的脖頸。

傅聿烆腳步一錯,差點左腳踩上右腳。

“幹什麼啊?油門踩得腿軟了?”

此時身上的疼痛感已經過去,精神高度集中後,就是長久的疲倦,江染暈乎乎地問道。

傅聿烆目光梭巡過女人嬌縱不自知的小表情,心跳堪堪錯拍。

她知不知道,這樣撒嬌,這樣依賴的動作,會讓他產生他們還在一起,她還愛著他的錯覺。

“怎麼了?”

江染打了個哈欠,眼角暈染出點點淚花,她用臉頰無意識輕蹭著男人的胸膛,昏昏欲睡。

傅聿烆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胸膛的起伏驚擾到她:“......沒事。”

“你可總算到了。”段奕灼等在別墅裡半天了,見終於來人,抱怨道。

“所以你那麼火急火燎把我叫過來幹嘛?知道我在這裡坐了多久冷板凳嗎?知道我的時間有多金貴嗎?就你耽擱我的這會,我都得賺兩千萬了!你......”

傅聿烆皺起眉,打斷他的喋喋不休:“五千萬,小聲點,給她處理傷口。”

有奶就是娘,段奕灼立刻眉開眼笑:“得~”

隨即他又看向傅聿烆抱在懷裡的女人,目光在她手臂上掠過,評估道:“傷得不算重,你把她放下,我給她上點藥。”

傅聿烆小心翼翼將人放在沙發上,甚至下意識想給她蓋上毛毯,被段奕灼拉住手製止道:

“傅總,她是來處理傷口的,不是睡覺的,就這麼一會時間冷不著她!”

“閉嘴,小聲點。”

傅聿烆殺傷力十足的眼神晃過來。

段奕灼:“......”死戀愛腦!

用鑷子剔除玻璃渣的時候,有一陣的疼痛,江染迷迷糊糊醒過來:“疼......”

她緊閉著漂亮的眸子,嬌嬌糯糯地喚著。

傅聿烆的胸口像是被石塊重重地砸了一下,鈍鈍地、麻木地痛。

她那樣嬌氣,之前稍微磕碰一點都要眼眶紅半天,哄都哄不好。

連線吻不小心咬破她的唇瓣,都會落下淚來。

那她紮上這麼多玻璃碴,該是有多痛......

他深深嘆出一口氣,讓段奕灼繼續上藥,自己則半跪在地上,捏開江染緊攥的手掌。

白膩的掌心被指甲掐出道道痕跡,他半闔上眸,珍重吻上。

用細碎的吻,印在每一寸掐痕上。

江染又沉沉睡去。

這次睡得很深、很沉,沒有那些光怪陸離的噩夢,沒有那些痛入骨髓的壓抑感。

她睡得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