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聲過的官員此刻都心有不詳之感。

寧陽能當著眾人的面說皇上將這些賞賜隨她處置,那想來不會有假。

他們自己一口一個災民的,如今寧陽要將寶貝都義賣,他們又有什麼立場說出半個不字?

於是,方才後續跟風的幾個官員立馬調轉風向,連連支援,而帶頭的幾個,只能扯出一個別扭的笑,也應聲道:“看來,方才下官等所言,果真是誤會了,寧太傅和寧尚書都為百姓殫精竭慮,就連寧小娘娘……也讓我等敬服。”

寧陽道:“諸位大人過獎,今日義賣一事,還望諸位大人多多支援,義賣之物都是既然是皇上用作賞賜的,定然都是頂頂的好物,必不會委屈了出資的大人們。

且我寧陽發誓,義賣所得財物,寧家定會全數捐與災民,而有所貢獻之人的名字,也會記錄在冊。”

她這樣說完,不論心中是何立場的官員,面上都不得不拍手叫好,這義賣也就順利開展。

有小廝一件一件地呈上寶貝。

寧陽負責介紹這些個罕見玩意兒。

而寧若鴻則是從管家手中拿過銅鑼,放到寧宴手裡,讓他親自主持。

“第一件義賣寶物——天蠶絲。”

天蠶絲,何等珍貴,在它面前,京中貴婦一擲千金追捧的蜀錦和香雲紗都黯然失色。

人要衣裝,若是用它做一件絲裙,在京中貴女圈裡誰來都得高看一眼。

這寶貝放在第一件,獨身前來的官員們倒沒太大反應,但是拖家帶口來的,都接收到了自家夫人渴求的目光。

來都來了,這錢總是要花的。

通常來說,越往後的寶貝價會叫的越高,還不如一開場就拿下,好順帶哄得自家夫人高興,一舉兩得。

這天蠶絲的起拍價是五十兩銀子,報出價格的同時,立刻就有官員起身,“八十兩。”

“一百兩。”

“一百五十!”

“二百兩!”

二百兩,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卷天蠶絲的價格。

在場坐在末端的一些入仕不久的小官,每月的俸祿也才三四十兩,不過這義賣,主要針對的也只是六品及以上官員,尤其是某些中飽私囊的,每月都能靠這種途徑,多撈幾百兩銀子。

當然,不一定是以現銀的形式撈,可能是糧食,可能是珠寶字畫,尤其是四品之上的某些蛀蟲,不知道每年要撈多少油水去。

此時小小一卷天蠶絲到了二百兩,叫價聲就慢下來了,但為了防止後面的寶貝更貴,最後還是將這天蠶絲的價格滾到了二百五十兩。

之後無人再加。

畢竟天蠶絲只是布料,若這在此之上能加點錢淘到古董字畫,不是更划得來嗎?

而喊出二百五十兩的,正是最開始挑刺的禮部官員。

眼看寧宴拿著的銅鑼就要敲下去了,堂上冷不伶伸出一隻修長精幹的手,拿手白皙又骨節分明,在陽光下能清晰看到他手背上的經脈。

隨後,一聲懶倦的聲音響起:“且慢。”

眾人看去,見是謝之朝。

他來湊什麼熱鬧?

眾人對謝之朝觀感不好,有幾位來得晚的官員,進寧家大門前可是聽說,就在剛剛,楚王府裡又抬出來一位姑娘,已經斷了氣。

且他交往的都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紈絝和江湖人,若不是他身上流著皇家的血,是萬沒有資格和他們坐在一起的。

大家本就不喜他,可他接下來的話,更是給那些個官員氣得臉色驟黑。

只見他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道:“一千二百五十兩。”

一千二百五十兩?!這是直接往上加了整整一千兩!

眾人吸了口涼氣。

為了這麼塊破布,至於嗎?

不錯,天蠶絲是珍貴非常,但是在一千兩銀子面前,說它是塊破布也不為過。

“楚王殿下,您……”

這禮部官員想問謝之朝湊什麼熱鬧,但終究是沒敢這麼問出口,便轉而道:“這……一小卷天蠶絲而已,這價格也抬得太高了吧?”

謝之朝眯眼笑了笑,“本王知道這價高,只是這義賣,為的從來不是物有所值不是嗎?既然要賑災,本王身為親王,總要帶個頭,出份力。

本王身份高些,每年到手的銀子是多些,但這一千多兩,也已超了親王每年俸祿的五層,也算對得起皇兄,對得起百姓了吧?”

他說得滿不在乎,但也明晃晃地給眾官員定下了掏銀子的最少份額。

他這個臭名昭著的王爺都願意那每年俸祿的五層以上,那其他官員最少也要按照這個比例來。

就例如剛才那禮部官員,若按照五層算,他至少也要掏四百多兩,而他剛才差點就二百五十兩拿下那天蠶絲了。

他都要拿四百多兩,而俸祿在他之上的官員還有近二十位,他們一個個都極重官聲,若是再義賣上被楚王給壓下去,那實在是丟了老臉。

那捲觸感細膩的天蠶絲落到謝之朝手上,接著其他寶貝陸續登場。

有字畫古玩,金釵首飾,玉器花瓶等,每位官員基本按照年俸祿的六層出價,最終那幾箱子寶貝賣完後,算下來一共有近一萬五千兩銀子。

幾乎是翻了三倍。

這數額達到了先前朝廷波動第一筆賑災款的一半。

以往朝中官員們都巴不得能跟寧家走近一點,但這次的席面,他們是真後悔來。

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往那兒一坐,就是個待宰的肥羊。

且若是沒有楚王在這搗亂,他們本來都很默契地打算出自己年俸祿的二到三層,有些甚至只打算出一層,結果向來不問朝政的楚王非要出來撒銀子裝氣派,害他們憑空要多虧幾百兩。

還有,還有那個寧陽也絕非善類,他們以後是打死也不再相信寧陽貪圖賞賜了,免得再把他們聚一起搞一次義賣,誰賣的過她啊。

眾官員們明明心都在滴血,一個個還得裝作欣慰開心,說著能為災民做貢獻實乃榮幸云云。

但是出了寧家大門,坐進自家馬車後,整張臉就垮了下來。

想來唯一高興的只有幾位官員夫人,有的得了和田鑲金髮釵,有的得了緋紅珊瑚手串,還有一位捧著個碩大的夜明珠,嘴角怎麼都壓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