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三人臉上皆是尷尬之色。

寧若鴻忙出聲道:“許是有所疏忽,還請楚王見諒。”

謝之朝心裡清楚自己是個不請自來的,自然不再多說什麼,他抬手讓人送上賀禮後,便自顧自進去。

謝之朝在府中隨意轉悠,府中賓客們,男子上前草率行禮,女子們都只遠遠淺蹲一下就退遠去。

寧家還有二房三房,得知了謝之朝來,分分讓自家未及笄的姑娘們今日不必到席面上來。

謝之朝不知不覺宅邸深處走去,後頭已經沒有賓客,偶爾見幾個行色匆匆的女使,也都離他遠遠的,謝之朝對此很滿意。

又是穿過一個小園,裡有假山流水,謝之朝行至小石橋上,聽到了前方有說笑聲。

大戶人家的宅邸分佈都大差不差,謝之朝知道,再往裡,就是主人家的住處了。

且看這門口布景,想必是很受寵的女眷的院子。

誰在裡頭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謝之朝隨後在石橋邊的石凳上坐下,抬起一條腿,又用胳膊肘抵著膝蓋,拳頭支著頭,就這樣等著。

分明是毫無坐像的坐姿,可偏在他身上就別有一番味道。

寒冬臘月的,謝之朝穿得半點也不厚重,幾乎和春夏穿的無異,身上上好蜀錦的衣裳和細密的金絲紋線,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細密的光澤。

他雙眸淺閉,黑色的長睫垂下,透著幾分慵懶。

謝之朝就這般小憩著,不消多時,便聽到有腳步聲走近來。

在這府中,人人對他敬而遠之,能主動走近來的,不必想都知道是誰。

“楚王殿下好閒空,居然會登我寧家的門。”

謝之朝睜開眼,那雙眼睛看寧陽的目光沒有他平日裡看春月樓女子的褻瀆,也沒有初與寧陽交談時的危險,反倒是少有的清亮,還夾雜著些故人相見的味道。

但很快,那副標誌性的紈絝笑容就又掛在了他臉上。

“本王想著,小皇嫂或許會想見本王,就來了。”

寧陽:“想必殿下已經得到了北境使團前來的訊息,知道我這預知夢非一般的準,所以才來見我吧?”

謝之朝不語,只是揚了揚眉,算是預設。

“那小皇嫂近來可有做新的夢?”

“做了不少,殿下不來問,我也是會想法子與殿下說。”

謝之朝:“所以本王說了,你也想見本王。”

話又被謝之朝繞回去,可現在不是能久聊的時候,寧陽往前院走去,邊道:“可現在不是說事的時候,這兒也不是說事的地方,但殿下既然來都來了,就幫我個忙可好?”

謝之朝不遠不近地走在她後面,問道:“什麼忙?”

寧陽道:“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等會花點銀子。”

謝之朝:“花銀子解決的事,那便稱不上是事。”

寧陽一笑。

本還想著今日進賬不夠好看,可謝之朝這個錢袋子來了,那想必會有個驚人的收益。

前頭席面上,很快開了席。

寧家祖孫三個接連發言,場面熱鬧非凡。

所來賓客紛紛舉杯慶賀,讚賞和祝福之言此起彼伏。

而因寧陽在場,賓客中有素來對寧家心懷嫉妒之徒也正好作勢。

只見堂下一個禮部的四品官員在一片祝好聲中起身,對著主家行禮後,道:“寧太傅,今日是您大壽,又是另孫高中的大喜,下官自知不該提旁的事,但有一事,下官實在想多問一句。”

他當眾這樣說,寧家自然不能堵他的嘴,只能讓他說下去。

這官員張望了一番,目光在坐在前頭的寧陽臉上掃了一眼,隨後道:“下官前才聽聞,寧小娘娘在宮中與長公主有了幾句口角,便因此不悅,找皇上要了五千兩的金銀珠寶,可令孫接手的北部災區,災民們每日能領到的救命吃食也不過是不足兩文錢的糙米。

實在是下官才疏學淺,想問問如此情景,寧太傅您是作何見解?”

這禮部的算是出頭鳥,他開了這個口,便接二連三有人發問。

話雖說的都略有不同,但意思都是這個意思。

以前寧家行事做派那是謹遵“清廉低調”四個字,如今也是頭一回讓那些看他們不爽的人有刺可挑。

本以為太傅和寧若鴻會面色大變,至少也該露出些心虛不悅之態,可怎料寧家祖孫三人都還是淡定自若的。

另外兩房的寧家人,雖對寧陽的計劃不知情,但見家中老太傅和大房的主心骨都這麼淡定自若,就也一臉坦然。

寧陽更是端起茶盞品茶,彷彿根本事不關己一般。

直到該說的人都說的差不多時,她看了寧若鴻一眼,寧若鴻才緩緩起身主持場面。

“諸位都是憂國憂民之輩,方才諸位對我寧家的困惑,其實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誤會?

宮裡傳出來的事可是真真的,誰敢造寧小娘孃的謠啊?

這時,寧陽也起身,“確實是誤會。”

說罷,寧陽拍了拍手,下人們便推著幾個精緻的大箱子出來了。

場下賓客面面相覷,幾個奉命帶頭抹黑寧家的官員彼此對視,盡是不解。

寧陽道:“方才諸位大人提到皇上贈與我的千兩寶物,全在這些箱子裡了。”

“這是何意?”有人發問。

寧陽道:“誠如各位大人所說,如今北部災民問題依舊沒有得以解決,我雖未女子,但皇上和家中長輩都憂心此事,我也能感同身受,所以藉著今日,將這些寶貝帶來,辦上一場義賣,給諸位憂慮災民的大人一個對他們伸以援手的機會。”

“義、義賣?”

很快,剛才那位當出頭鳥的官員便又起身道:“寧小娘娘,您莫不是糊塗了,御賜之物,怎能義賣?這是掉腦袋的事!”

“皇上金口玉言——”寧陽忽而提高了音量,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她繼而道:“這些寶貝,允我隨意處置,諸位大人那麼心繫災民,想來也覺得義賣便是上上策,是吧?”

為首那官員頓住了。

是、是嗎?

今日會有這一茬,皇上並未與他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