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

穗兒有些不敢相信。

當初他能保下她的命,如今還不能保下她的指甲了嗎?

“朕說話你是聽不懂嗎?朕今日登基,往後宮中規矩只會越來越嚴,如今,可不是在王府了。”

這話寧陽聽明白了,無非是告訴她換了身份,戲要做得更到位,可不能如在王府裡那般放縱了。

穗兒也還不算太笨,終是體會到了這話中含義。

隨後,她徐徐跪下身去,接來旁的下人遞來的剪子,狠狠心剪去了指甲。

“奴婢知錯,已經卸去指甲,多謝寧姑娘教誨,奴婢感恩不盡。”

說罷,她對著寧陽磕頭。

寧陽晲著她,似笑非笑。

本以為此事到此為止了,寧陽都已不打算再追究,但怎料穗兒起身後,竟挑起了寧陽的刺。

她沒有退回到謝瀾身後,而是開口道:“寧姑娘,既然您剛才提點了奴婢,奴婢也有一事想斗膽給姑娘提個醒。”

“哦?”

寧陽來了興趣。

“你有什麼要提醒我?”

穗兒挺直身板道:“寧姑娘,如果奴婢沒有聽錯,方才您起初還稱皇上為‘皇上’,是沒說幾句,便開始以‘你我’相稱,這未免也太失了規矩。”

寧陽覺得好笑。

真當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本姑娘稱呼皇上是否妥當,也輪不到一個婢女來說,不是嗎?”

穗兒依舊不服,“皇上方才也說,宮中規矩嚴,不比從前在王府,奴婢要更加守規矩,姑娘也是。”

“夠了!”

謝瀾輕聲呵斥了一句,想讓穗兒別鬧了,她身為奴婢這般膽大,容易惹人懷疑。

“此事已經過去,不要再惹事端,阿暖與朕以你我相稱,朕不介意,反倒覺得阿暖與朕走的近,很是欣慰。

阿暖,你也不必再與一個奴婢置氣了。”

謝瀾說完,牽起寧陽的手安撫,料定她也不會再計較。

可寧陽卻緩緩抽出雙手,道:“皇上,臣女不會置氣,但是有些話,臣女一定要說。”

她走到穗兒身側,語調漫不經心中雜著幾分輕蔑:“穗兒,你方才說稱謂要有規矩,可你卻一口一個喚我‘寧姑娘’,你忘了皇上讓宮中下人們尊稱我一聲‘小娘娘’嗎?

我不知,你是不滿皇上給我的殊榮,還是不願遵守皇上的口諭?

當然,你是皇上身邊的婢女,之後皇上定會調教好你,我不再與你計較這些,只有一句話,我要告訴你。”

寧陽壓低了聲音,用謝瀾不太聽得清的音量,在穗兒耳邊道:“這世間的規矩,是貴人定的,我是貴人,你是下人,你守著我們給的規矩就行,可萬沒有資格在我面前,提起‘規矩’二字,懂了嗎?”

她看著穗兒的眼睛泛起紅血絲,嘴唇都氣得發抖後,滿意一笑,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緊接著道:“行了,事情已過,我乏了,皇上,容臣女先休息。”

她這是在下逐客令?

謝瀾眸色晦暗不明,總覺得眼前的女子如從前不一樣了。

前面能放下矜持與他貼的那樣近,現在又能冷下語調趕他,彷彿事事都以她的情緒為主,而不是一言一行都在他意料之中了。

這種感覺有些難受,謝瀾一下子無所適從。

他清了清嗓子:“好,阿暖既然乏了,就先休息,明日朕再陪你。”

謝瀾說完轉身離去。

如果寧陽沒看錯,穗兒跟著轉身出去的那一瞬,竟忍不住掉了眼淚。

她用力咬住嘴唇才沒笑出聲來。

***

謝瀾等人離開後,方才一直在旁的小丫鬟月白忍不住了。

“姑娘,您今日怎麼有些怪怪的?您先前不是說‘小娘娘’這樣的稱謂有些太過高抬您,您不太喜歡嗎?而且您向來對穗兒很寬厚的,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那帕子明明不是夫人繡的,您為什麼……”

“月白”,寧陽打斷她的話,溫聲道:“這個稱謂,我即便不要,皇上也會強行按在我的頭上,就如這湖心殿,原本父親覺得有所不妥,但到底不敢忤逆聖意,既如此,我何不大大方方的接過這些榮寵?”

話至此,她略微停頓了一下,再度開口道:

“至於穗兒,不錯,我是刻意刁難她的。

月白,有些事我言說,不如你一見,你跟我出去走一趟吧。”

寧陽卸下了頭上的珠釵,換了身輕便簡單的衣裳,要帶著月白出門去。

“可姑娘以前說女子夜不出戶……”月白還在擔心。

“往後不提從前話,你去告訴外頭那兩個侍女,就說我要歇下了,晚間有你伺候就行,讓她們休息去。”

好在寧陽過去乖順,所以謝瀾沒有派人看守,只給她留了兩個侍女伺候。

月白將兩個侍女趕到後頭下人的偏房裡,隨後,寧陽便帶著月白往承明殿去。

承明殿,是謝瀾的寢宮。

雖是新皇繼位,宮中守衛鬆懈之時,但寧陽依舊不敢走正路,而是靠著前世的記憶,穿走的小道。

待到承明殿不遠處,果然如寧陽所想一般,門口應有的下人都被譴走了,且裡頭光纖昏暗,似有若無,估計只燃著一盞燈。

看來,裡頭不可告人的動靜已經開始了。

寧陽示意月白跟上,兩人貓著步子過去,人還未貼到門邊,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女子的嬌哭。

“皇上嗚嗚嗚……穗兒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氣!

她還說她是貴人,我是下人,分明她自己是個賤命的棋子,您今天卻當著我的面這樣幫她……”

透過窗縫,依稀可見裡頭兩個人影抱成一團。

“行了行了,她越是囂張擺架子,日後就跌的越慘,剷除寧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但朕向你保證,三年內定架空他寧家,把她的命交到你手上。”

“至於你這雙手……”

謝瀾呼吸漸而急促起來,“不管指尖染不染蔻丹,朕都愛。”

那雙白嫩的手被謝瀾握著,往身下帶去,穗兒也垂下頭,身影一副嬌羞之態。

顯然是要辦正事了。

寧陽不打算繼續待下去,免得髒了眼,側頭見月白驚的瞪大了雙眼,兩手死死捂住嘴,生怕發出一點兒聲音連累了寧陽。

但是極度的震驚讓她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還是寧陽將她拖走,回到來時宮牆最西側的小路。

兩人靠著牆邊有些雜亂的草木,稍作平復。

此處算是安全,寧陽正要與月白說話,卻忽而發覺自己腳下踩了奇怪的東西,腳感不像是草葉樹枝。

她低下頭藉著月色打量,隨後身子一顫。

她踩的,竟是一雙黑靴。

抬眼向上,一個烏黑的身影在灌木後面,被半掩住……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