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個字,讓穗兒不得不退開。

穗兒沒想到這寧陽會這般不矜持,還沒正式成為皇上的人呢,就如此不要臉!

她臉色一陣青白,卻因當下奴婢的身份,不好發作。

恰此時,寧陽袖口處無意掉落了一塊帕子,被風捲了去。

她身後的小丫鬟月白剛要去撿,她卻先一步開口喚了穗兒。

“呀,我的帕子!穗兒,你去給我撿來。”

穗兒愣住了,月白也愣住了。

穗兒身為謝瀾的貼身婢女,從未服侍過別人。

寧陽命令她,本也是僭越。

但謝瀾不是要捧她嗎?她這點兒小性子,又怎會計較。

穗兒抬眉看了一眼謝瀾,見他雖有一閃而過的不悅,但也沒有出聲,便只能委屈的咬了咬唇,追著帕子跑遠去。

她匆忙撿了帕子,轉身見寧陽把頭都貼在謝瀾胸前,好不親暱。

一副勾引人的浪樣!

穗兒將寧陽的帕子在手中狠狠攥了攥,生生用指甲在上好的絲上劃開一道。

待她走回,平常規矩的寧陽竟是更得意的在謝瀾懷中嬌嗔起來。

“還是穗兒貼心,見起風了,會為皇上及時繫上大氅,臣女自愧不如。”

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能讓隨穗兒聽到。

謝瀾聽罷,摸著她的臉哄道:“你跟下人比什麼,替朕添衣本就是她的職責,倒是你,現在愈發會心疼人了,你親手給朕繫上的,暖和多了。”

他雖說的好聽,但總夾雜著些生疏刻意的味道,寧陽笑著配合他演。

“皇上喜歡就好。”

她本就好看,一張小臉白裡透紅,明媚的雙眸裡是要溢位來的情愫,微微踮起腳尖幫他理了理後領,粉唇似有若無在他下巴上輕輕蹭過,像是蜻蜓點水般一吻。

謝瀾一陣晃神。

她這是……刻意撩撥?

不,應是無意的。

謝瀾想,寧陽這樣規矩到無趣的女子,能懂什麼風情?

且就算是有意的,可她寧家身為害死穗兒一家的兇手,寧陽再怎麼撩撥,他也不會動半分真心。

只是不巧,這一切,也都正好被撿帕子回來的穗兒看的清清楚楚。

寧陽的餘光瞟見,她弱柳般的身軀僵了一下,隨後用略帶沙啞的聲音道:“寧姑娘,你的帕子。”

聽到她的聲音,謝瀾嘴角的那點笑意下意識的消失殆盡,還微微後退半步。

如同心虛一般。

寧陽轉過頭去。

穗兒將一塊皺巴巴的帕子遞來。

就如同之前數次,穗兒替謝瀾給她送糕點時一樣,好端端的糕點,總會破一塊髒一塊,問了就說是糕點師傅的錯,再要不就是路上磕了絆了。

善解人意的寧陽還會給她茶水,安慰一番。

然這一會,她卻是蹙起了眉頭,滿眼嫌棄。

“讓你撿個帕子,怎就皺成這副模樣?呀!這兒還破了。”

“這……”

不等穗兒解釋,寧陽直接扯著謝瀾的衣袖委屈道:“皇上,你的婢女把你照看的極好,對我卻是半點兒不上心,我這帕子上的繡紋珍貴的很,你得給臣女做主!”

只見謝瀾眉頭不易察覺地一擰,隨後又舒展開來,笑著哄寧陽:

“阿暖,你今兒怎麼還計較這些了?不過是一塊帕子,這條壞了,朕再給你十條都行,再名貴的東西,你還不是唾手可得?”

“這不一樣!”

寧陽不打算輕易放過,語調帶著幾分較真的勁兒:

“帕子我是不缺,可這條,是我娘一針一線繡的,皇上也知道我母親出生將門,原是不會這些針線,她是寵愛我才去學,想讓我貼身帶著,她不是有天賦的繡娘,繡出這帕子,她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如今就這樣被生生扯壞了,皇上也不給我做主嗎?”

謝瀾聽了這話,面色沉了些。

寧陽的話裡提到了她母親的母家。

是啊,不僅她寧家重要,連帶著她外祖那一家子也不容小覷。

不然他又怎會選中寧陽?

看來今日只好委屈穗兒了。

“既是你母親的心意,壞了確實可惜,是穗兒辦事不妥,當罰。”

“依朕看,就罰她半年俸祿,給她一個教訓。”

“半年俸祿?”

寧陽出聲,謝瀾不知何意,猜測道:“阿暖可是覺得罰的重了?也是,你向來寬厚待人,對宮女來說,半年俸祿不是小數目,但畢竟帕子珍貴,你也不必太心軟。”

寧陽想笑。

他前腳罰的俸祿,後腳就會給人加倍補上吧,他倆日日暗中苟且,穗兒會在乎俸祿?

但寧陽選擇順著他的話說。

“是,宮女少了半年俸祿,怕是要日日吃糠咽菜度日了,我實在於心不忍,我看,就不必罰銀子了。”

“好,那就交由你處置,阿暖說如何便如何。”

寧陽要的就是這句話。

她目光下移,落到穗兒的手上。

她身為下人,雙手白嫩不說,離譜的是指尖還染了蔻丹,雖只是低調的淡粉色,但哪有下人能留指甲染蔻丹的?

“冤有頭,債有主,歸根結底我這帕子破了,是穗兒的指甲誤傷的,就剪了她的指甲吧。”

聽到這話,穗兒立馬藏起自己的指甲。

“不行!”

“不行?”寧陽蹙眉,“皇上都還未發話,你就說不行,竟是這般沒規矩?更何況……宮女本就不可留指甲,不是嗎?”

若是尋常下人,此刻說什麼也是跪著了,可穗兒只是委屈巴巴看向謝瀾。

“皇上……奴婢、奴婢真的知錯了……”

她不想剪這指甲。

她家道中落,才不得不淪落成奴,但皇上愛她!她與別的下人是不一樣的!

指尖這點粉色,是她唯一的慰藉了,能讓她想起曾在府中當小姐的日子。

若是這也被剪了,她全身上下還真就跟下人無異。

皇上知她苦楚,定會維護她的這點自尊!

穗兒心存希望,而寧陽也很好奇謝瀾會如何。

只見他略作停頓後,把視線從穗兒身上移開,一副秉公執法的語氣道:“既然知錯了,就在這兒把指甲剪了,然後跪謝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