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營中,數十名隨軍大夫正在給傷者醫治。

後勤帶來的藥物並不算多,因此大夫們各顯神通,用了自己的偏方來治療傷兵。

至於偏方管不管用,能不能活人,就全看天意了。

聽起來似乎很不人道的樣子,但這已經是非常人道的事情了。

全軍都感謝這些隨軍大夫,也感激給軍隊配置隨軍大夫的李林。

一般來說,絕大多數的軍隊,是沒有幾個隨軍大夫的,就算有,也是給將領或者親兵醫治。

丘八根本排不上號。

張啟帶著親兵在傷兵營中走了一圈,視察了一下治療的情況後,便從裡面走出來。

他問旁邊的親衛:“這仗我們傷亡如何。”

“死亡約三百七十五人,傷一千七百多人,其中重傷是有九百多。”

張啟輕輕點頭,然後笑了起來。

傷亡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小,而且是小得多。

這可是攻城戰。

投石機在這場戰鬥中起了極大的作用,但士兵們的悍勇也出乎他的想像。

攻城如此容易,讓他覺得唐家軍也不過如此。

只是這種想法很快就被他排出腦海,小看敵人,可是兵家大忌。

就將這次敵人當成輔軍看待,那就合理多了。

其實不單張啟,郭緣這邊也攻破了,雖然沒有攻下來,但投石機也將城牆一大塊邊給砸塌了。

敵人士氣已大降,只要再組織一次攻城,就能把縣城打下來。

而此時的李林,也收到了兩人的戰報。

他在地圖上看了會,對著周圍的幕僚說道:“傳令四位都監,保守進攻,切莫激進,只要保持壓迫的姿態就可以了。”

旁邊有校尉問道:“我們不一口氣打過去嗎?似乎是難得的好機會。”

“那不就我們成主力了!”李林無奈地笑笑:“我們可以幫忙,但主力必須是滇郡的府軍,不要反客為主嘛。”

眾校尉都笑了起來。

李林現在也安心了很多,從戰報上來看,唐家軍的實力其實並不比自己這邊強出多少。

就算他們有二十萬軍隊,真正能打的,估計也就個四五萬,和自己這邊是差不多的。

那麼……唐家軍的威脅就大幅度降低。

另外,李林在確保自己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後,也是需要保證自己有生力量的。

如果自己好不容易招來的兵,大半都折損在滇郡這裡,即使打贏了唐家軍又如何,東邊還有個越郡的秦佗呢。

適當就好。

給人幫忙亦是一樣。

雖然李林讓手下放慢了進攻的步伐,但津郡府軍連破兩城的戰績,還是讓唐家軍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而滇郡府軍趁著這機會,居然從各個縣城裡攻了出來,趁機收復了四座縣城的失地,同時將陣線往前推。

這一下子兩邊夾擊,直接把唐家軍給打蒙了。

倉促之下,只得回收戰線,利用地形進行龜縮防禦。

李林收到唐家軍龜縮拓東縣的時候,他便知道……接下來的戰爭,會進入一個很長期的拉鋸戰了。

果然,無論是李林這邊,還是津郡那邊,和唐家軍的衝突,都是小規模的、零星的戰鬥。

數場戰鬥死傷加起來,都沒有超過兩千人。

而這,又是大半個月過去了。

李林看著地圖,無奈地搖頭說道:“唐家軍的目的達到了。”

校尉們也是嘆氣。

從戰報上能看得出來,唐家軍已經開始收縮戰線了。

雖然這種方法似乎有點慫,卻是很合理的。

以拓東縣城為中心,再輔以唐家之前實質管控著的邊境線,便形成了足夠的戰略縱深。

有十數個縣城作為緩衝帶,就憑津郡和滇郡兩地府兵,很難打下來。

李林的四名部下也不是沒有試過再攻城,這次他們遇到的,是唐家軍真正的強軍,在損失了一定的兵員,甚至有投石機輔助攻城的情況下,都打不下來。

也就是說,是真唐軍真正的主力在守城。

“那接下來,我們便要回去了?”有位校尉問道。

李林搖搖頭:“等吧,等到朝廷發來詔令就差不多了。”

就像李林說的那樣,此時整個朝堂,對滇郡的戰況波折而感到非常驚訝。

起先,他們以為滇郡肯定是要在極快的時間內淪陷了的。

結果滇郡在淪陷一半縣城的時候,居然暫時頂住了。

他們以為頂不了多久的時候,津郡居然施以援手。

更讓朝堂大公們驚訝的是,那支素有西南第一強軍的‘唐家軍’,居然被津郡府軍打回去了。

打得龜縮為止。

這出乎了整個朝堂的想象。

西南地區,居然還有能打的將領?

皇帝朱靖坐在龍椅上,他臉色有些隱隱泛青,看著下方的眾大臣,頗是好奇地問道:“那位……津郡的鎮撫使是何人,居然敢在那種情況下,主動出擊幫滇郡解圍。”

一群大臣面面相覷。

他們還真不清楚津郡的鎮撫使是何人。

此時蔣顏走了出來,他抱著笏板,緩緩說道:“稟官家,津郡鎮撫使姓李,名林,年方二十三歲,是黃家的嫡長女婿。”

“哦,這名字朕似乎些耳熟。”

“徵南之事中,津郡府軍能逃……撤退成功,也是這位李鎮撫使起了相當大的作用。”

這麼一說,朱靖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殺敵上萬,火燒南蠻兵的指揮使……這麼短的時間,他居然成了鎮撫使?”

“既是人才,提拔就是合理之事。”蔣顏笑道:“事實上,這也說明了中書門對他的提拔是正確的,他在關鍵時刻能挺身而出,助滇郡逃過一劫,也是當得起朝廷對他的栽培。”

“那津郡府軍和滇郡府軍聯手,有沒有可能將唐家軍剿滅?”

眾大臣們苦笑。

皇上不擅戰事就不說了,現在似乎是煉丹久了,連基礎的常識似乎都沒有了。

蔣顏解釋道:“唐逆大軍怎麼說也是西南第一強軍,津郡府軍能打出優勢,也是靠了出其不意襲擊的效果,真要正要衝突攻城,津郡府軍的人還是太少了,即使再加上滇郡也還是少。”

朱靖微微點頭,表示明白了。

他看著眾大臣,說道:“如此猛將,不需要獎賞一番嗎?”

“那自然……”此時又有位大臣走出來,這人已經很老了,卻極有精神:“昨日中書門已擬公文,要對津郡和滇郡兩位鎮撫使進行獎賞,加官進爵。”

“這事交給你們處理。”

朱靖聽到唐家軍造反居然被打了回去,甚是開心。

他站起來說道:“天佑我大齊,無論是趙逆還是唐逆,即使反了又如何,還不是被困南疆窮苦之地,哈哈!無事便退朝吧。”

說完話後,朱靖便轉身離開。

朝臣們都無奈地搖搖頭,三三兩兩地散了。

方封儀臉色平靜,他回到家中人,便見到自己妻子黃鈴一臉悽苦之色。

他最見不得這樣的模樣了,忍不住責怪說道:“你這哭哭啼啼的模樣作給誰看,都一個多月了,還是這幅樣子,看著心煩。”

黃鈴抹抹眼角,強作笑容:“官人,我只是心憂阿大……”

“你不必心憂了。”方封儀說道:“泰山暫時是沒有危險。”

“什麼意思?”黃鈴驚喜地問道:“阿大是從津郡回來了嗎?”

方封儀搖頭說道:“不是,是唐家軍,也就是唐逆被人得龜縮了,根本不可能進攻津郡。”

“滇郡鎮撫使這麼厲害嗎?”黃鈴也是有一定見識的,她問道:“居然能以兩三萬人的兵力,硬撼唐家軍?”

方封儀扯了扯嘴角,說道:“不是滇郡,是津郡。就是你看不起的那位李縣尉,帶著大軍,悍勇攻擊唐軍側翼,並且打勝了幾場,再配合滇郡府軍,將唐家軍趕出滇中地區。”

黃鈴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就憑他……”

“泰山可是一方人傑,他看中的人,怎麼可能一無是處。”方封儀看著自己妻子,無奈說道:“我倒是覺得,你似乎太小看他了。”

黃鈴抿嘴:“我不信……官人你在逗趣我。”

“有那必要嗎?”方封儀無奈搖搖頭,說道:“不管你信不信都好,泰山現在暫時沒事,你便好好去準備午膳吧,我餓了。”

“哦……”

黃鈴開始地帶著丫環去準備飯菜了。

在進入廚房前,她派了自己的侍女,去通知母親這事。

雖然他清楚黃府應該也知道了這事,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去通知一聲。

中書門很快便擬完了對津、滇兩郡鎮撫便的獎勵,還派了一隊以太監為首的‘中使團’過去宣讀中書門的旨意。

同時帶上獎賞出發。

如此又過去半個多月,當中使團到達滇郡宜良縣。

此時滇郡和津郡大軍,都在此地合流。

而李林和華意安正在帥帳中閒聊。

戰況已經挺閒了的。

現在的情況是,雙方各佔了一處要地,互相卡著對方的‘出口’,根本打不起來。

雙方倒是天天罵陣,挺逗樂的。

“李鎮撫,聽說朝廷的中使團就快到了,你覺得朝廷會獎賞什麼給我們?”

華意安此時很是開心的樣子。

最近的仗都打不起來,唐家軍就在各個縣城裡龜縮著,根本不應戰。

其實唐家軍真要應戰的話,華意安也會讓大軍後撤拉扯。

儘量拖時間。

李林想了會,說道:“估計只是賞些藥材綢緞,再升一升品階,封一兩個虛職吧。”

“朝廷不會這麼小氣吧。”

李林笑道:“朝廷不小氣,但現在朝廷也沒有什麼錢了。”

“也是!”華意安頗是感慨地說道:“我記得十幾年前,明明大齊還是一幅盛世的模樣,怎麼突然間就成這樣子了,你說說怎麼回事,李縣尉,你是讀書人,你懂得比我多。”

李林搖頭:“誰知道呢。”

而也在這時候,外面衝進來一名傳訊名。

“兩位大人,朝廷的中使團來了,就在大營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