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軍大帳內，李林指著地圖，說道：“四處軍鎮，分別是南邊兩座，西南方向兩座。穆都監、郭都監，你們在南方各選一處軍鎮，季都監、張都監，你們兩人在西南方向各選一座軍鎮，選定目標後，便帶兩千人前去，以檢查軍鎮糧餉為由入到其中，再以雷霆之勢，控制住軍鎮長，儘量將人活捉回來。”
四人神情各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李林接著說道：“我會與黃知府共同發放公文，拿著公文，你們便可名正言順進入軍鎮長。記住，儘量抓活的，只有活著的軍鎮長，才會在歷子上記著功勞，死的話……頂多是無功無過。”
四人神情一凜，連連點頭。
如果只是李林要對付軍鎮長，他身為鎮撫使，也確實有這個權利，但多少有點濫用權力，爭權奪利的可能性。
但如果連一郡知府都同意了這計劃，那麼其中肯定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如果沒有疑問，就去做事吧，兩天內出發，半個月內，我要看到四名軍鎮長，都被綁來大營這裡。”
“遵命！”
四人同時抱拳答道。
等四人離開後，李林讓親衛拿來了府軍的錢糧賬本。
他一個人慢慢查，硬是查了兩天。
大部分對得上，少部分對不上，但一看數額，並不大，應該是正常的‘損耗’，便不再管了。
很多時候，這樣的‘損耗’，是可以忍受的。
李林查完賬後，對著親兵問道：“他們都出發了嗎？”
“昨天北路兵馬最後離開的。”親兵答道。
“那就行了。”李林起身：“讓指揮使們，繼續去招募兵員。”
親兵抱拳說道：“是！”
李林接下來，便回玉林縣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府軍大營中的。
……
時間又過去兩天，肖春竹帶著兩百士兵，終於來到了凌霄派山腳下。
凌霄派這名字起得大氣，但實質上，這只是個江湖中的小門派。
而且門派所在的地方，也只是一座矮山，原本叫了哥嶺。
等凌霄派在這裡建了門派之後，周圍的縣民和村民，才漸漸把這裡叫做凌霄山。
肖春竹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臉上是懷念……以及憤懣。
上山的路口那裡，有個樵夫走下來。
他看到一群士兵站在路口前，嚇了一大跳，不敢再靠近，甚至還想逃跑。
但在這個時候，肖春竹突然出聲：“李大頭，過來！”
那人被叫到名字，明顯嚇了一跳，然後便不敢走了。
能走到哪裡去？
官兵知道了他的名字人，便能知道他家在哪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
李大頭哭喪著臉走過去，然後發現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有些眼熟。
肖春竹笑道：“不認得我了？阿竹啊。”
李大頭瞪大了眼睛。
他看著肖春竹的模樣，還是有些不敢相認，最後還抹了抹眼睛，這才驚呼道：“真是阿竹，你這是……發達了啊。”
此時的肖春竹沒有穿官服，但一身黑色的緞羅長衫，卻能將他的身份顯露無疑。
商人都沒有資格穿這種衣服，只有‘官’才可以。
更別提將他護在半圓中間的兩百名士兵了。
這些士兵不說全副武裝，卻也是每人都帶著武器的。
肖春竹翻身下巴，走過去給了李大頭一個擁抱，笑道：“我回來了。”
李大頭眼睛有些發紅，輕輕點頭。
肖春竹問道：“阿妹還好吧。”
“很好很好。”
肖春竹看看山上若隱若現的建築，他來時心情激動，但現在卻已經不急著上山了。
他想先去看看自己在村中的朋友，以及故人。
“走，我們先回村子裡。”肖春竹笑道：“今晚我就住你家裡。”
“但……”李大頭有些猶豫。
“不歡迎嗎？”
“我家又髒又破，配不上你的身份了。”李大頭有些失落地說道。
“沒關係的，我不會在意，以前睡得，現在也依然睡得。”
李大頭終於笑道：“好！”
肖春竹便跟著李大頭回了村，然後整個村子便轟動了。
幾乎所有人都跑過來圍觀肖春竹，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兩百名士兵將村民們都隔開在外。
肖春竹進了李大頭的家，便看到有個衣服破舊，臉色蠟黃的女孩子走出來。
“阿妹。”肖春竹打了聲招呼。
他將阿妹當妹妹看的，因此才這麼稱呼。
阿妹看到肖春竹，先是愣了下，隨後眼神閃躲。
隨後她下意識往後走了兩步。
此時肖春竹卻神色變化：“你的腿怎麼了？”
阿妹後退的時候，明顯腿腳不便。
阿妹沒有說話，只是後退了兩步。
李大頭在旁邊說道：“被龍大俠打斷骨頭……因為沒有錢醫，因此就這樣了。”
肖春竹臉色一寒，隨後咬牙切齒地喊道：“大師兄！”
他明白了，門派裡的師兄弟，這是將憤怒發洩到了自己熟人身上。
“阿妹被打斷腿，那你呢？”肖春竹看向李大頭。
連女人都打，肖春竹不相信李大頭個男人，會沒有事情。
“他們也揍了我，不過我皮糙肉厚，因此沒有什麼事情，都是些皮外傷，現在已經好了。”
肖春竹看向旁邊的女孩，說道：“阿妹放心，你的腿，我會讓人幫你重新治好的。”
女孩抬頭看了眼他，輕輕點頭。
隨後肖春竹拿出碎銀，對著旁邊的親兵說道：“去讓兄弟們在村口駐紮建營地，再去外面和父老鄉親買些肉食回來，不能強買強賣，明白嗎！再給我們做一桌子菜。”
親兵拿著碎銀子，立刻跑了出去。
“大頭，這是你的家，你怎麼比我還拘謹。”肖春竹笑道：“都坐啊，和我聊聊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李大頭有些緊張，只是隨意撿了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說說。
肖春竹也不在意，他努力尋找話題，和李大頭聊天，偶爾也會阿妹說上兩句。
沒過多久，菜就做好了。
當香噴噴的雞肉鴨肉端到桌子上時，本來很冷淡的阿妹，也忍不住看過去，下意識嚥了下口水。
“我們先吃東西吧，我有些餓了。”肖春竹笑道。
三人坐到桌子旁，一開始李大頭和阿妹都不太敢動筷子，但吃了幾口後，兩人的嘴就剎不住了。
不停地吃。
肖春竹微笑地看著他們，偶爾才動一下筷子。
沒過多久，桌子上的菜都進了兩人肚子裡。
女孩抹了下嘴，看著肖春竹的眼神，沒有之前的疏離了。
而也在這時候，外面有親兵說，外面有一群江湖人求見，自稱凌霄派弟子。
“讓他們過來。”肖春竹淡淡說道。
這種語氣腔調，是他跟李林學的。
在肖春竹看來，李林就是他心目中最有‘官威’的人。
那是一種宛如實質的威勢，你看著對方很平靜，甚至還有些溫和，卻就是讓你覺得對方做事態度，如山嶽深淵，深不可測。
很快，一群士兵便‘夾著’五名穿著青白長袍的男人進來。
領頭的人肖春竹很熟悉，非常熟悉。
那人看到肖春竹，表情極是驚訝：“三師弟，怎麼是你！”
龍晨此時滿臉震驚。
他聽說山腳下來到了群官兵，他便帶著人下山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可能的話，他也套個近乎。
可沒有想到，這官兵的頭頭，居然是自己的熟人。
已經被逐出門牆的三師弟，肖春竹。
肖春竹看著龍晨，他的內心滿是怒火。
當時他被趕出凌霄派，龍晨可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的。
只是他再憤怒，也沒有將其表現出來，同時他學著‘李林’的姿態和模樣，然後是語氣，說道：“許久不見，龍少俠。”
龍少俠！
這詞一出，龍晨便知道，肖春竹來者不善。
而他身後的那幾個同門，亦是差不多的情況。
龍晨勉強堆起一個笑容，說道：“三師弟，你還在怪我……”
“停，莫要如此稱呼本官。”肖春竹端直身體，語氣平淡，一幅公事公辦的模樣：“龍少俠，請回去告訴貴派掌門，明日我會上山與其商談要事。”
看著肖春竹打官腔，龍晨臉色更難看了。
他非常勉強，才維持住臉上的笑容：“好的，我……小人知曉了。”
說罷，他帶著幾名同門走了。
那些同門離開時，忍不住時不時回頭看肖春竹。
等人都走了會，肖春竹的身形微微垮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簡單的動作和語氣，但他模仿起來，總有一種很……困難的感覺。
李大頭在旁邊看著，小聲說道：“阿竹你好威風，像戲裡的大官一樣。”
肖春竹聽到這話，終於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說道：“大頭，明日你和阿妹跟我走吧。我現在已經是指揮使，有幾個師弟跟著我，一半已經成了都頭，你跟著我學，以後成為校尉都有可能。”
李大頭表情驚喜，隨後問道：“阿妹呢？”
“當然跟著我們。”肖春竹笑道：“以後阿妹就是我的親妹妹。”
阿大頭笑了下，然後扭頭過去，抹了把淚花。
這一年以來，他其實過得很苦……非常苦。
他的衣服之下，是大大小小的青紫淤傷，新舊都有。
甚至連砍的柴，有一半以上，都得交給凌霄派。
他真是不想在這地方待了。
能走出去，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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