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目的地,只是拉著妹妹在夜色中狂奔。媽死了,這個家也就徹底沒有什麼留戀的價值了,所以我和妹妹最好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如同噩夢一般的地方。

我的後背早就鮮血淋漓,黏糊糊的血液順著大腿往下流,很快就在褲子裡凍成了冰碴子,令我格外清醒。

西北鄉村的夜晚十分冷清,走了十幾公里都不見一個人影子,好在有淡淡的月光為我們照亮了道路。白靈緊緊地拉著我的衣襟,乖巧的跟在我身後,寸步不離。

幾道黑色的身影敏捷的在不遠處的草叢裡穿行,如影隨形跟著我們的步伐往前走,令我心裡有了許多安全感。

老狼帶著它的狼崽子們送我來了。

世道險惡,人心不古,狼心狗肺在此刻看來竟然成了褒義詞!

黑暗之中,我牽著白靈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在天色微亮的時候,遠遠看見了一棟棟高樓,路上的車輛也漸漸多了起來。

縣城!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白靈已經又累又困,邁不開步子了。我蹲下身子讓她爬在我的背上,忍著鑽心的疼痛馱著她往城裡走去。

路邊的樹叢中,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嚎聲,那是老狼眼看前面就要進入縣城了,在和我道別。

我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對老狼進行最後的告別。老狼見狀,依依不捨的看了我一眼,帶著狼崽子們竄入樹林之中不見了蹤影。

見我穿著單薄的外套,幾乎被鮮血染成了血人,背上還揹著一個小女孩,路上的人們紛紛對我投來同情的眼光,但沒人願意上前幫我一把。

我的腹中早就飢腸轆轆,響聲如雷,因此我並不在乎那些異樣的眼光,只想找個賣早飯的地方,和妹妹趕緊吃點東西。

一路聞著肉包子的香氣,我穿過一條大街,走進了路旁的小巷之中。不遠處,一家包子鋪門前的蒸籠裡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我揹著妹妹一頭紮了進去,誰知道坐在門口的胖老闆看見我破爛的衣服,嫌棄的皺了皺眉頭,擺著手說道: “出去出去,大清早的別影響我做生意!”

原來他把我當成了要飯的叫花子!

我從兜裡摸出幾張皺皺巴巴沾了血跡的一塊錢,顫顫巍巍遞了過去,低聲說道: “我有錢,給我們一碗豆漿幾個包子吧。”

胖老闆見我掏出錢來,這才沒好氣的拾了幾個包子,裝在塑膠袋裡扔給我說,店裡沒地方了,去外面吃去。

“那不是明明有地方坐嗎?”

我指著店裡空著的桌子問道,這個老闆明顯是看不起我,見我穿的破破爛爛形同乞丐,身上又散發著難聞的腥臭味兒,生怕影響到其他客人的食慾。

說真的,如果不是外頭冷的凍死狗,妹妹白靈的小嘴唇已經凍的發紫,我才不願意受這個窩囊氣呢。

店裡好歹生了爐子,能讓她暖和一刻是一刻。於是我打定了主意不去外面,在靠近爐子的地方把妹妹放下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同桌的是一對小情侶,二十來歲的樣子,女的濃妝豔抹,胖頭腫臉,看了我們一眼之後,嫌棄的捂住了鼻子扇了扇,對瘦猴一樣的猥瑣男子說道: “他媽的好臭!老公,你快把這兩個叫花子趕走!”

瘦猴猥瑣男早就等不及要在女朋友面前表現一番,此刻聽了她的話,自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騰地一聲從凳子上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囂張的罵道: “小叫花子趕緊滾蛋,你也不看看這個地方也是你能坐的?”

我動了動嘴唇,正想還口罵回去,就在這時白靈拉了拉我的衣袖。回頭看去,只見她眼神十分怯懦的看著我,隨即搖了搖頭。

看得出來,她怕我和瘦猴衝撞起來吃了虧。畢竟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我有傷在身,怎麼可能是瘦猴的對手?

我強行壓制著心裡的怒火,低著頭說道: “對不起,我們不是要飯的!我們就待一會,吃完就走。”

瘦猴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一拍桌子惡狠狠罵道: “他媽的老子給你臉了是不是?再不滾我拿大耳刮子抽你信不信?”

而他旁邊的胖姑娘,則像是一隻扒了皮的肥豬,眯縫著眼睛崇拜的看著瘦猴,對他說老公你好威風,快把這兩個臭要飯的趕走,噁心死了! 我回過頭去瞪了她一眼,白白胖胖的大餅臉顯得格外醜陋,一雙眯縫起來的三角眼閃爍著喜悅的光芒,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十分反感我們和她同坐一桌。

婊子配狗,真他媽天生一對! 我小聲的嘟囔說道,自己跟個豬八戒一樣,哪裡來的勇氣說別人噁心? 瘦猴一時沒聽清,回頭疑惑的看了身邊的女伴。我聲音雖小,但全部被那女的聽進了耳朵裡,她的大餅臉頓時成了豬肝色,氣急敗壞的嚷道: “老公,他罵我豬八戒!”

那模樣,活似一隻被點著了尾巴的白皮豬。

“什麼,你個小雜種敢罵我親愛的小仙女?老子讓你嘴裡不乾淨!”

說完之後,瘦猴揮起拳頭對準我的胸口就是一拳。力氣雖然不大,但是我的後背上捱了一槍,哪裡還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我的臉色發白,倒吸了一口涼氣,鑽心的疼痛瞬間從身上傳來,幾乎令我昏厥過去。

白靈在一旁察覺到了我身體的顫抖,她眼裡的怯懦頓時消失不見,挺直了小身板迅速擋在我面前,大聲對瘦猴說道: “不許欺負我哥,你這個臭流氓!”

瘦猴見一拳就將我險些擊倒,心裡頓時有了底,知道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於是他更加放肆,抬手就往白靈臉上摸了過來,嘴裡猥瑣的說道: “敢罵老子臭流氓?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臭流氓!”

我一把將手伸進胸前的衣服裡,那把柴刀此刻正安靜的躺在那裡,握住了柴刀短柄,幾乎就要忍不住砍向瘦猴的手腕。

白靈敏捷的躲開瘦猴的手,端起盛滿滾燙豆漿的碗朝著瘦猴潑了過去。剛出鍋的豆漿少說也有七八十度,不偏不倚正好全部潑在了瘦猴的臉上,頓時燙的他哇哇亂叫,一張驢臉燙的通紅。

一旁的女伴手忙腳亂的給他擦掉臉上的豆漿,趙三兒沒想到我們真的敢對他動手,頓時臉色黑成了烏雲。

這邊的動靜早就吸引了店裡吃早飯的客人的目光,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這裡。見瘦猴被燙的窘樣,看熱鬧的人們頓時鬨堂大笑。

更有認識他的人出聲調侃道: “趙三兒,你不是說這一片沒人敢惹你嗎?咋的,今天讓兩個小要飯的給收拾了?”

不說還好,這人一說無異於火上澆油,叫趙三兒的瘦猴頓時感覺臉上無光。惱羞成怒的他惡向膽邊生,抄起一米多長的板凳向白靈當頭砸了下來。

我一把拉開白靈,躲開他的攻擊,將她護在我身後。手裡緊緊握住柴刀,隨時準備把這個叫趙三兒的狗爪子剁下來。

趙三兒一擊不中,更加惱火,揮起板凳再次向我身上砸了過來。就在我即將揮出手裡鋒利的柴刀時,突然不遠處的桌子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十分鎮定冷酷的傳了過來。

“堂堂一個大男人,欺負兩個小孩子算什麼本事,還要不要臉了?”

趙三兒聞言,順著聲音回過頭去,大聲罵道: “哪個不怕死的在說話?他媽的管閒事管到老子頭上來了!”

趙三兒身邊的女伴也站起身來,吊梢眼一橫,兩手叉腰說道,騷逼你給我滾出來,知道我哥哥是誰嗎?

只見牆角里站起來一個姑娘,身穿貼身皮衣,將玲瓏有致的修長身材勾勒的淋漓盡致,她面板白皙,五官精緻的像是冰雕玉琢一般。

一條馬尾俏皮的豎在腦後,透漏著說不出來的颯爽英姿。

女子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短皮靴,幾步走到我們桌前,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

只見她抬起手來,狠狠往趙三兒女伴臉上抽了一巴掌。

啪!

五個鮮紅的指頭印頓時浮現在趙三兒女伴那張白胖的大餅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