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白天宇悄然離莊,來到潛山客棧,他走到原本掛著凌霄花的那間房間門口,現在凌霄花已被踩在地上,他撿起那朵被人踩踏過的腐爛的凌霄花,至此,凌霄宮大概已經離開或者開始離開天柱山了,他的心裡,驀然一陣空虛。他扔下凌霄花,走到隔壁的房間門口,左右看看,沒人,敲敲門,道:“開門,是我。”
門開了,是徐淺,徐淺把白天宇讓進屋裡,自己又把門拴上。
白天宇走進屋子,看來一切都在他計劃之內,所有事情都沒有一點差池,事情完美的出人意料。他往床邊看去,卻沒走近。
徐淺走上來,小聲問:“爺,她是誰?”
白天宇輕聲回答:“她叫若兒。”
徐淺哦了一聲,又道:“她不吃也不喝,一直在睡,看了我,也不問不說。”
白天宇突然轉身,定定地看著徐淺,道:“徐淺,我還是那些話,我信得過你,你用生命跟我保證,好好保護她。”
徐淺被嚇了一跳,道:“爺,我都說過了,既然是爺交代的,我一定做到。”
白天宇這才放心:“好,先安穩幾天,我會給你們安排到別的更安全的地方。”
徐淺連連點頭。
白天宇又轉身面向床鋪,臉上十分平靜,但眼裡帶著複雜的情緒,他下了很大決心,往前走了兩步,走到床邊,低下頭,那張白的透明的、五官和仞兒一模一樣的臉映入眼簾,他仔細地欣賞著分辨著,終於把這張臉看的模糊了、分散了、凌亂了、陌生了。他緩緩坐到床邊,抬起手,猶豫了一下,然後輕之又輕地把手靠近若兒的臉龐,那臉蛋,就像草上的露珠,輕碰就能流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碰到她的臉。這時,若兒動了幾下眼瞼,慢慢地睜開眼。
白天宇收回手,二人四目相對,白天宇不知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似乎百感交集,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麼滋味,最後,心酸的感覺淹沒其他亂七八糟的情感。他趴下去,輕聲問:“你怎麼樣?”
若兒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但沒說話。
白天宇抬起手,把食指放進嘴裡,拿出來時指腹上凝著一滴越來越大的血珠,他把食指塞到若兒兩唇之間,若兒輕輕張嘴,閉上眼,輕輕吮著,吞嚥著。
徐淺看的瞪圓了雙眼,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
若兒停止吮吸,白天宇抽出手指,他看著若兒,輕柔地說道:“我現在不能接你回去,但我不會丟下你,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在我處理好所有事情之前,讓他照顧你,你要相信他。”
若兒懵懵懂懂,她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已經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和會發生什麼,她似乎也想不到什麼話可以說,她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白天宇。
兩日後,白天宇於晚間時分再次現身客棧,她和徐淺把若兒轉移到一座尋常的宅院裡,宅院似乎一直有人住,所須物品應有盡有,瓦罐裡還有新鮮米食,鍋裡有半鍋清水。白天宇把若兒安置到靠牆最隱秘的一小間屋子內,把她放到床上後,白天宇又咬破另一根指頭,給若兒餵食,徐淺看著這瘮人的一幕,連連後退。
白天宇轉臉看到徐淺驚恐的樣子,問:“你害怕嗎?”
徐淺口是心非地搖頭,道:“她真的——”
白天宇不避諱地解釋道:“她只喝我的血,你不用擔心。”
徐淺只是對這樣一個吸血為生的人的存在感到恐懼,不是害怕若兒,經過這幾日照看若兒,他知道若兒毫無抵抗能力,如同剛出生的嬰兒,毫無威脅,並且極其被動。徐淺道:“爺,我不怕,但我擔心你。”
白天宇道:“不用為我擔心,你照顧好她就行。”
若兒嘴巴不再吮吸,若兒安靜的時候不辨生死,白天宇伸手試探脈搏才確定她只是經受一番奔波導致過度疲勞昏睡過去了。
白天宇輕輕起身,走出房間,徐淺跟著走出,白天宇奔到牆角,在一堆雜物中翻出一隻木箱,從木箱中拿出些什麼放到桌上,白天宇交代道:“過些日子,有可能我會出趟遠門,這些銀錢留給你,還有這個——”他把一隻精緻的小木箱推到徐淺面前,兩眼有力地盯著徐淺。
徐淺看這著白天宇一臉莊重,知道他交代的事一定很重要。
白天宇道:“這裡面是一種很珍貴的藥材,如果我超過三天沒來,就切下一小塊煎茶給姑娘喝,每日一次。好好儲存這些藥材。”
徐淺問:“什麼藥材?”
白天宇道:“一種十分罕見的靈芝。”
徐淺點頭道:“我會照爺說的做。”
白天宇繼續交代許多事物,臨走時,白天宇又問一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住了嗎,每一句?”
徐淺點頭:“爺放心,我都牢牢記住了。”
白天宇難得的拍拍徐淺肩頭,道:“你做到這些,我將來不會虧待你的。”
徐淺笑笑,道:“爺收留了小的,這正是報答爺的時候——爺要出遠門,去哪?”
白天宇答道:“我可能得去趟蜀川。”
徐淺問:“蜀川在哪,肯定 很遠。”
白天宇道:“很遠,但我必須去。”白天宇走到門口,剛把腳邁出去,又收回來,回頭看著徐淺,“徐淺,假如,我說假如,假如有一天,我發生什麼意外,永遠不能回來,你想辦法,把這位姑娘送到凌霄宮,交給一個姓鐘的人,告訴她,我愧對於她,你可以和她一起去找一個叫趙初一的姑娘,告訴她我的事,想任何辦法請求她治療這位姑娘,她會知道該怎麼做。”
徐淺又擔心起來,雙眉緊蹙,張口說不出話。
白天宇猶豫一下,在懷裡摸索,摸了很久,找到一個東西,看了又看,依依不捨地拿出來遞向徐淺,道:“如果我活著,你就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如果發生什麼事,照我剛才說的做,這個可以替你證明,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徐淺接下白天宇手裡的東西,摸在手裡是一塊小木片,徐淺不知道這尋常的木片如何能證明白天宇的身份,此時他也來不及多想,他激動著抱住白天宇的兩隻胳膊,道:“爺,你別說這些話嚇小的。”
白天宇推開徐淺兩隻手:“我會沒事的,我只是以防萬一,任何事,都得留個後手,你不要多想。”
徐淺祈求道:“爺一定要長命百歲!”
白天宇點頭道:“你回去吧。”說完,白天宇離開了。
徐淺目送白天宇離開,返回到屋裡,在燭光下檢視白天宇給他的木片,陳舊骯髒,十分尋常,若落在地上沒人會撿,這隨身物和精緻高尚的白天宇極不般配。再仔細看,木片上似乎有字,定睛辨認,上邊寫著:白廖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