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這麼多資訊的？”蘇叄打岔。
凌虛子回答：“剛才客棧大堂聊的都是騰家的事。從那裡過一下，耳朵稍微分別，就能聽到這些訊息。”
“我只覺得吵鬧。”蘇叄無法分別資訊。也就是說它不能過濾選擇有用的資訊，只能被動全盤接受。
“所以你還得練。”凌虛子道。
蘇叄把話題扯回來：“你剛才說，騰家人有騙人的嫌疑對吧。騰家實際上掌控著這個村子，如果真的生出聖人的話，地位將無可撼動。”
“就是這樣。鬼怪作祟和聖人出世之外的一個可能性，就是騰家人自己做了個局，將一個可憐的孕婦偽造成了懷有聖人的樣子。腹中胎兒也跟著一起受苦。”凌虛子道。
“這種事，真的能做得到嗎？”蘇叄問道。
凌虛子道：“這世間沒有稀奇事。連你我這樣的妖都有，哪還有新鮮事。只有你沒見過的事而已。”
“我問的是這種事真的能做到嗎。你打什麼啞謎？”蘇叄很不喜歡，凌虛子的這種說話方式。
“能。”凌虛子給出肯定的答覆，“世間奇人異士頗多，他家又不差錢，有心作假的話，遍訪能人應該不是問題。”
“那會不會，那個啥，懷孕就是假的。”蘇叄道。
“有這個可能。只是我不覺得是假的。首先，我說過了，金池老和尚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看錯這種事。其次，不論是遊醫還是名醫，應該都來過不少。除非他們全都是庸醫，都診斷錯誤，否則……不會全都給出懷孕的結論。”凌虛子捏著頜下長鬚，思索片刻，又給出另一種可能性。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些醫生都在故意說謊。”
蘇叄聽的頭暈：“你好像很關注於人本身的問題。反而不關注鬼怪作祟和聖人出世。”
“因為比起前兩種可能，人本身出問題才是最難解決的。妖會騙，人也會騙。他們要是執意欺騙，咱們就必須要費些功夫，證明他們在說謊。”凌虛子道，“而且還不能讓人對黑風山的精怪起意見。”
“對哦，對哦！”蘇叄搖著頭，“黑熊好在意他的名聲。”
“家大業大的人，多少都會在意些名聲。而且甭管是人還是精怪，都不喜歡受冤枉。”凌虛子幽幽嘆息，“說起來，本來咱們就不用管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真不知道黑熊是怎麼想的，為了摸不著邊的可能性，指使我們過來。”
凌虛子所謂的“摸不著邊的可能性”，指的是可能會有人敗壞黑熊精的名聲。
而凌虛子和蘇叄，則是為了黑熊精這點子虛無縹緲的事而行動。
“騰家人如果真的騙人的話，那跟黑熊一樣，也是為了虛無縹緲的事而行動吧。”蘇叄覺得自己聽懂了，給出了一個結論。
“差不多吧。”凌虛子道，“哪那麼容易生個聖人出來。就算真有聖人出世，那也會有麒麟、鳳凰這類神獸帶著異象出現。”
“人為什麼會覺得，懷的時間長，生出來的人就與眾不同呢？”蘇叄不懂。那不過是在孃胎裡呆的時間長而已，難道就會很厲害不成。
“首先，人有常識。其次，違背常識的事，大多會給人一種很厲害的感覺。不管是正向的厲害，還是反向的厲害，反正就是很厲害。比如金池老和尚，他本來就只是個普通僧人。但是他在普遍只能活六十歲左右的人群中，活了得有二百餘歲，憑藉人的經驗和常識，結合老和尚的身份，便會覺得他是得道高僧。同理……”凌虛子喝了口茶水，“結合我之前所說的神聖出世之前，被懷的時間都很長的事，人就會輕易的帶入進去。”
蘇叄道：“是那種，經驗之談？”
“差不多吧。前人經驗，會無形中影響現在人的判斷。人能向前走，也跟前人經驗脫不開關係。哪怕是神神鬼鬼的故事。”凌虛子道，“就算是真的有神佛妖怪，人還是會編造出其他虛幻的故事。這些故事流傳的久了，也會成為經驗。”
“不懂。”蘇叄搖頭晃尾巴。
“你見過鬼嗎？”凌虛子道。
蘇叄回答：“沒有。”
“那你覺得鬼是什麼樣的？”
“不太清楚。啥是鬼啊？”
蘇叄回憶起蘭若寺內的僧眾影子，好像那只是僧人們的執念，沒說是鬼。
“沒有見過鬼，也沒有聽說過鬼的事情。所以對其沒有概念，自然想象不出來。”
“那鬼是真實存在的嗎？”
“當然，沒能正常前往地府的死人，還滯留在凡間，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但是很多聲稱見鬼的人，未必真的見過鬼，而是潛意識裡憑藉聽過的故事，來描述自身的經歷。比如說他們都會說鬼沒有影子、飄在空中、沒有實體等等。若是跟他們說，鬼會流血，還會被砸成肉餅，他們一定不會相信。而那些下地獄受罰的鬼，確確實實會受到這類肉體上的刑罰。比如拔舌頭、下油鍋、千刀萬剮、碾成肉醬等等。”
“所以，其實這世上真的有鬼，也不代表誰都見過鬼。還是會有人虛構出鬼故事？然後聽了鬼故事的人，再去生搬硬套？”
“就是這樣。其實從鬼這個字來看，鬼和人有很深的淵源。在古老的時代，人還會為死去的祖先變作的鬼貢獻血食，怕祖宗鬼餓到。”
“那，精怪會供奉血食給祖先嗎？”
“精怪沒有祖先，大部分精怪都是意外開靈智。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記得，又該如何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誰？供奉祖先是人的特權。”
“精怪就沒有孩子，或者形成像人那樣的家族嗎？”
“問得好。我也曾有過這方面的考慮，結果發現走上修行路後，對於長生不老的渴望壓制住了其他慾望。一想到自己隨時都會死，便沒有半點心情去繁衍後代。有些精怪還會像黑熊那樣修持，更不能輕易洩元陽。再說了，仙凡有別，精怪再也看不上其他野獸。我修行時不止吃過人，還吃過其他精怪。精怪本就起點低，也不是誰都能跟許真君那樣，煉一爐丹，不僅自己吃了能飛昇，還能分給家人吃，帶著全家一起飛昇，留下拔宅飛昇的傳說。據說連他家的雞和狗，吃了藥渣都能飛昇。所以又有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
“你還吃過妖精？”
“當然了，我作為一匹狼。吃一些兔子精、山羊怪，很正常吧。人會吃人，妖也會吃妖。我在認識黑熊之前，頂多是不會同類相食而已。黑熊真的改變了黑風山很多。”
“又扯遠了。你說的話，我理解了一下，就是說：人在遇到某些問題、困難會未知事件時，會依照曾經的經驗，進行判斷。是這個意思吧。”
“差不多吧。能從前人經驗中尋找解決辦法的人，已經算是有智慧了。”
“所以，騰彩花大小姐，只要懷孕時間長，就會被人認為是懷的聖人，幾乎不需要其他手段來證實，因為這符合大部分人的常識？”
“可以這麼說。當然，不能說是大部分人，只能說是一部分人。人和人的常識是不同的，但只要有一部分人認可，並且再有一些權威人士發話的話，那麼就會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同。不認同的小部分人，則無需考慮。”
“太草率了吧？”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麼草率啊。尤其是有不少人，真的抱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