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精爽快的收下禮物。

白衣秀士獻上的寶物,被黑熊收了起來,而凌虛子獻上的金丹,黑熊仰頭就吞入腹中——特別的利索。

黑熊精注意到了凌虛子肩膀上的貓。不,不應該說是注意到,其實打凌虛子一進來,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只不過沒空詢問。

現在該走的流程走完了,就得問問這次生日聚會,多出來的東西是怎麼回事了。

“賢弟,這黑狸子是怎麼回事?”黑熊精問道。

凌虛子還沒開口,蘇叄搶著搭話:“我是隻貓。”說的還是句廢話。

“如兄長所見,這是有點微末道行,剛學會說話的貓。”凌虛子抬手將蘇叄抱下來,舉給黑熊看:“小弟覺得,你倆一般黑,有幾分相似,所以帶它來給你瞧瞧。你要是喜歡,留下也無妨。”

“喂,我果然也是賀禮的一部分嗎?”蘇叄扭頭看看凌虛子,又看看黑熊。

“呵呵呵……”黑熊抓著腦殼,“它要是再胖點,還真有點像我小時候。”

“你是熊,我是貓,除了毛色,哪點像!”蘇叄抗議。

黑熊捏起蘇叄:“我變化成人的樣子,哪裡有半點熊樣。”

蘇叄上下打量黑熊,不得不承認,黑熊變化的確實精妙,從頭到腳全是黑,活脫脫像是個挖煤窯的苦工,卻沒有半點熊的樣貌在。

就連黑熊身上的氣味,倒不是腥羶臭氣,而是淡淡的草木香——連妖精味都做過掩蓋。

可惜,貓已經聽過凌虛子與白衣秀士的對話,知道這就是一頭熊變的,再怎麼偽裝還是一頭熊。

裝什麼呢?

蘇叄眼中反映出了幾分輕視。

黑熊似乎瞧出了蘇叄一對碧眼中的鄙夷,哈哈笑道:“這小貓還有點瞧不上我哩。它聞起來是個好苗子,我又不會教人、做老師,不如還是你帶它吧。好好調教,沒準能成事。現在它性格還不穩定,這樣放出去,有它苦頭吃。”

“你們怎麼每一個都咒我?我不是挺好的嘛。”蘇叄沒有半分自覺,以前自己的想法也早就忘記。

聽了這話,三妖肆無忌憚的笑起來,洞裡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黑熊道:“俗話說狗掀門簾子——露一尖嘴,專門用來罵那些只有嘴上功夫,還多嘴的人。你可好,作為一隻貓,沒有尖嘴還總愛露。”

小妖怪這條路他們都走過,這種狀態他們都經歷過。

從野獸到小妖怪的過程中,難免會有自負、膨脹等情緒出現,認為自己不再是凡間野獸,甚至幻想自己已經成了仙家。

然而實際上還是會怕人的刀箭陷阱,會怕其他野獸的尖牙利爪與劇毒。

就算自身解毒能力增強,劇毒之物多來幾個,照樣也撐不住。

該被現實打臉,還是會被現實打臉。

蘇叄變成這樣也並非一蹴而就,而是一種潛移默化的自我改變。

很多時候,人都注意不到自己的改變。

人並非一成不變,有些時候會變好,有些時候會變壞。

大多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地步——因為大家都沒有上帝視角,無法俯瞰一切,搞清楚所有人和事之間的聯絡。

可能某一天早上,心心念唸的想吃一套煎餅果子沒吃上,就非常抑鬱心中不忿,跨了半座城殺了一個人。

是不是覺得這件事特別沒有邏輯?

可能連當事人自己都搞不清狀況。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扯淡的事多的很。

貓也如此。它對自己的變化,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瞭解,但離譜程度卻並不高。

只是雙眼好用能見微毫,便覺得看什麼都新奇,什麼都想盯著看。

耳朵好用,就總想探聽些秘密,哪怕是傳言趣聞都好。

鼻子好用,就要去嗅那些喜歡的氣味,覺得心曠神怡,如果嗅不到就感覺心裡不痛快。

舌頭好用,還會說人話,那就一定要多說話,說好聽點叫心直口快,說白了就是廢話多。還得多多吃美味,以前沒吃過的更得嘗一口,並且變得貪吃。

比如以前沒吃過的生薑、大蒜、辣椒、花椒、鹹鹽等等,那都得往嘴裡塞一塞——也不知道凌虛子從哪弄來的這些玩意兒。

可這些行為,也可以說是貓重新認識世界的方式。

它會發現,現在的世界繽紛多彩,跟以前黑白灰單調的世界截然不同,嘴裡的味道也變得豐富得多。

說說笑笑之間,小妖怪們傳菜,在三妖面前擺上一碟碟的青菜水果。

蘇叄晃著眼珠盯著瓜果梨桃各樣蔬菜水果,以及糕點米飯等等,全都上完了,居然一絲葷腥都沒有。

酒都是自家釀的果酒。

“沒什麼好吃的,就是些水果蔬菜。覺得淡了,就蘸點醋、鹽、五香料。”黑熊笑呵呵,“對了,米、面、點心管夠。”

“對對對,過壽嘛,當然得有長壽麵。”白衣秀士表面笑呵呵。

凌虛子話不多,只是點頭。

蘇叄蹲坐在凌虛子的石案上,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凌虛子塞了一塊野胡蘿蔔。

乾癟纖細的野胡蘿蔔,吃起來粗糙堅硬,把貓噎的夠嗆。

“吃餅。”凌虛子將一碟蓮花餅放在蘇叄身前,“還有這黏米飯。都是甜口的。”

一聽是甜的,蘇叄立刻低頭啃了一口蓮花餅,將其中的棗泥餡料舔入口中。滿口香甜,貓眼睛立了起來,尾巴放在石案上,低下頭顧不得許多,猛啃蓮花餅。

牙縫裡塞滿了棗泥餡都顧不得,還吐舌頭去舔另一盤子黏米飯。

黏米飯里加了糖,吃起來甜度更甚,正合適貓現在的胃口。黏黏糊糊,粘的嘴唇邊、毛髮、鬍鬚上都是米,嘴巴黏住有點張不開嘴。

貓的牙齒本來就不適合咀嚼,用力硬吞嚥,一時半會也咽不下去。

凌虛子撫摸蘇叄的後背,給貓往下順順食,省的蘇叄像落水的鸚鵡一樣憋死。

好在,真的堵住了蘇叄的嘴。

黑熊舉起酒杯,邀請二位朋友共飲一杯,清湯寡水的宴會算是正式開始。

黑風洞裡三隻妖怪,好似那儒釋道三教共聚一堂。

儒生嘴裡毒,道士心裡懶,和尚頭裡空。

事不關己的貓只會努力乾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黑熊忽然提起一個話題:“前些日子我去找金池探討佛法,他給我講了一個,算是趣事,還是怪事的…嗯…那麼一件小事吧。”

凌虛子和白衣秀士都放下筷子,靜聽黑熊要講什麼故事,只有蘇叄還在低頭猛吃好像肚子是個無底洞。

“觀音禪院香火鼎盛。不說周圍的人類聚集地了,就是外面十里八鄉的人,都會來這裡上香。善男信女多的很。”

黑熊講故事還注意點技巧,做了一個小小的開場白。

“金池作為觀音禪院的住持,已有二百餘歲。任誰都會認為,他是個得道高僧。這簡直就是活招牌。觀世音菩薩嘛,救苦救難,人有什麼事,都能去拜一拜菩薩。就連生孩子這種事,菩薩都管。”

黑熊端起酒杯,將果酒一飲而盡,給自己重新斟滿一杯。

“那一天啊,就有個坐著馬車跋山涉水,來到觀音禪院的孕婦,問了金池一個,嗯,對凡人來說很古怪的問題。”

黑熊故意賣了個關子,吸引著兩個朋友的注意力。

連貓都支稜起耳朵,乾飯速度放緩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