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叄聽了這些話,忽然覺得凌虛子跟師父有些像。
他們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追求,並且帶著貓不理解的憂鬱氣質。
貓與狼的悲歡並不互通,它只覺得這匹老狼太過裝逼。
好在,老狼願意教蘇叄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比如說吐納練氣、吸收日月精華。
他說這是精怪開了靈智就會的技巧,屬於是本能,就如嬰孩生出來就會呼吸一般簡單。
蘇叄則完全不會。
它只會呼吸空氣,不會吸納日月精華。
凌虛子指點蘇叄,取朝陽初升之少陽氣,採明月高懸之老陰氣。陰陽相交,煉化於身。
“這世上不只有有形的丹爐,還有無形的丹爐。”
凌虛子指了指自己,手掌按在小腹丹田處。
“比如我吧。我本身就是個丹爐,丹田這裡就相當於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爐。然後,把自己當成丹來煉。這就是修行。好的東西,留下,壞的東西,就跟藥渣一樣丟掉。人身本就自成天地,無需向外求。理論歸理論,實際不好辦。不然也用不著煉製外丹了。”
蘇叄聽了這話,“喵”了一聲,蹲坐在地,低著頭看圓滾滾的肚子——它讓凌虛子喂的胖了不少,都發腮了。
“你胖成這樣,一套練下來自然就減肥了。內丹術、性命雙修,修真門道多的很,好在咱們有時間慢慢講。你也還算學得快。”
凌虛子低頭掐著蘇叄的腮幫子。
“就是別人修煉都先煉化喉中橫骨,開口說人話。你怎麼先練的眼睛?你眼神很差嗎?唉,算了,幫幫你吧,這樣交流起來也方便。”
凌虛子放開了蘇叄。
人有人言,獸有獸語。貓叫,凌虛子聽得懂。人話,蘇叄聽得懂。
交流沒有障礙,只不過會口吐人言,也是精怪修行有成的一個標誌,不得不嘗。
它之前吃了丹藥覺得耳朵癢,就是耳朵要強化的先兆。
接下來的日子裡,跟著凌虛子一起修煉,按部就班逐步提升道行。
凌虛子見蘇叄這麼開竅,隨便教一教就能學會,也就特別願意多教一點。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有成就感。
他手下的那些狼蟲虎豹,好不容易有點道行了,直接就變得懶懶散散,說什麼沒有氣感、找不到感覺,全等著吃點丹砂度日。
好在派出去的農活,乾的還都不錯,不然凌虛子這一脈得喝西北風了。
水磨工夫,一點一滴的累積,先是吞吐日精月華,接著陰陽二氣在腹中匯聚。
陰陽二氣配合著精氣神在丹田中煉化,凝結成液滴,一滴、兩滴、三滴,配合著凌虛子的丹藥功效,從丹田內將液滴調動出來,填補腎、肺、心三處臟器。
內臟強化,與其相連線的耳、鼻、口舌,自然而然獲得強化,也就是所謂的補齊根器。
蘇叄的耳朵能聽見遠處細微的聲音,定位精準,抓蟲子一抓一個準。與之對應的腎臟增強過濾能力。
鼻子嗅覺強化,能夠過濾空氣中的一部分有害物質。肺腑呼吸能力增強,按凌虛子所說能夠吐納更多日精月華。
口舌最直觀。嘴巴、舌頭、喉嚨、腸胃被視作一套系統,要強化就是一起強化。不僅能夠說話,味覺也增強,食譜變得寬廣,曾經對於貓來說不能吃的東西,現在吃起來津津有味,再也不怕食物中毒了。
強化過的心臟,與其他臟器聯通起來,同步增強了內迴圈,搞的貓氣血充盈精力旺盛,每天都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氣。
天天要跟其他小妖怪對練,來發散過盛的精力,並且時時熟悉自己的新能力。
連人話都是跟凌虛子學的。
被揍的小妖怪們不怒反喜,認為是大王煉丹有成,連一隻小貓吃了都不一般,那麼他們這些妖怪吃點丹砂,想必都會很有效果。
蘇叄還露了一手【風行】的絕技,唬的小妖怪們一愣一愣的,凌虛子瞧了也覺得心中歡喜。
“看你這樣,我真是喜憂參半。”
凌虛子看著蘇叄與小妖怪們演練,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
蘇叄倒飛回凌虛子身旁,留下滿地被抓花臉的小妖怪,開口道:“怎麼叫喜?如何算憂?”
“喜的是,透過你和我的狼崽子們,可以知道我走的路是對的。可以複製。多方驗證下,過程正確,結果就正確。煉的丹也有正面效果,副作用嘛,目前不明顯。憂的是,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我不知道。”
凌虛子的憂鬱氣質鋪散開來,搞的好像天地同悲,連著山中蒼翠景色都顯得黯淡失色。
蘇叄真是受不了老狼這副模樣,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在山裡圈的,憋出毛病來了。”它的嗓音還帶著貓那種喵嗚聲,聽起來矯揉造作中透著憨傻——已經很剋制發音不帶“喵”了。
不然就會變成,說句話,尾音帶著“喵”。
比如“我看你是在山裡圈的,憋出毛病來了。喵。”毫無氣勢。
老狼彎手指,敲了一下蘇叄的腦殼:“沒大沒小。我這麼指點你,還餵你吃藥,怎麼也算是你半個師父吧。”
“你們怎麼都想做我師父。”蘇叄不滿,尾巴豎了起來。
凌虛子道:“還有誰想做你師父?”
“一條黑鯰魚,曾強迫我拜他為師。”蘇叄還沒忘記那些傷心事。
“那你現在在這裡,看來他是沒成功。或許,是因為我們都瞧出來,你的潛力吧。有些東西你自己很難發現。”凌虛子道,“現在你六根中,只差身和意。有了身,你就能站起來走路,使用工具。有了意,你的自我意識才能更完善。”
“什麼是自我意識?”蘇叄不解。
凌虛子道:“我的理解是,靠你自己的意志,讓你成為更好的精怪。你看那些躺著的小妖怪……”
他稍微抬手指隨便掃了一下:“他們就沒什麼自我意識。當一天妖怪混一天飯。我說‘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可他們半點聽不進去。全是我強迫著他們去工作,然後用點丹砂來做獎勵,才肯動一動。無人督促,就全都懶散度日,空耗一生。”
“是不是有了意,我就能明白什麼是變強,什麼是自由?”蘇叄道。
“不。意,還需要你在生活中磨合。意會為你記錄很多事情,而你需要自主篩選這些事,做出你認為正確的選擇。到那時候,才能探究你的問題。”凌虛子又說出一大套粘稠含糊的話。
“聽不懂。”蘇叄選擇將凌虛子的話,打上“廢話”標籤。
凌虛子道:“說點你能懂的。最近,有沒有什麼慾望?”
“慾望?好像吃的更多了,比以前更好鬥,脾氣也不像以前好……”蘇叄歪著頭,稍加思索,回憶自己最近的生活狀態。
慾望就像一層薄膜中的氣,捅破薄膜後,無聲無息的將貓包裹。看不清,說不明,但會潛移默化的改變一隻貓。
“你以前經常窩在洞裡不動。現在嘛,越來越好勝了倒是真的。”凌虛子道,“你已經不只是為了捕食和自保,而揮舞爪子。你會的那個小花招,也肆無忌憚的展示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