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沒有意識到,去一個陌生之地,尤其是會有危險的地方之前,最好先對這地方做一些研究和調查。
不過讓貓去做調查,也是有點太難為貓了。
是的,貓的能力很有限,它根本不想聽住持說蘭若寺的往事,也不想知道可怕的吸血夜叉,只希望安安穩穩度過一晚,得到自己想要的眼根。
然而就連不想聽講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根本無法阻止住持繼續說下去。它連住持在哪都不知道。大殿中跪拜著不少影子,誰能分辨哪個是住持。
“這夜叉本是佛前護法,可一朝起了邪念,行差就錯竟然用吸食人血的方法,來增加道行,最終被鎮壓在這蘭若寺內。我等僧眾本來是要看守封印,奈何世道變遷、人心不古,在我們作晚課時,忽然有一夥土匪闖了進來,劫掠寺廟、屠殺僧眾,連佛頭都被他們砍下來搶走。從那以後寺廟破敗,只留下我們這點鎮壓妖魔的執念。”
蘭若寺住持循循道來,蘇叄不耐煩的在房樑上踱步,尾巴搖擺打卷,耳朵前後晃動,腦袋四下張望,走兩步又坐下舔舐爪子,沒一刻安定。
“貓兒你別煩,不論你是為了什麼來到寺中,現在都跟我們一樣被困在此處。我們只有一個晚課的時間現身,可外面的妖怪不是。”
住持的意思很好理解:到時間我們就消失了,外面的妖怪就會殺進來。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在晚課時間現身時,封印的陣眼才會出現,妖怪們才會盡全力攻打大雄殿,以求破壞陣眼釋放他們的大王,也就是夜叉。時間過了,陣眼消失,妖怪們就又白忙活一晚。他們一直沒成功,我們也不知道會撐多久。等到我們消失後,憤怒的妖怪們就會拿其他生靈洩憤,我們也無可奈何。”
住持給蘇叄講解其中的利害關係。蘇叄皺起眉頭,結合大殿外的乒乓亂響,似乎加深了住持話語中的分量。
“喵。”蘇叄叫了一聲。
“貓兒你先別怕。至少這段時間裡,你是安全的。你會來到蘭若寺,也算是緣分。貧僧不想讓你就這麼平白死去,只是能幫到你的地方也有限。”
住持的語氣中透露出無可奈何。
蘇叄要是能翻白眼的話,雙眼絕對都翻到天上去了,嘴唇上翻露出獠牙,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喵嗚”聲,低著頭對地上僧眾的影子充分表達著不滿——這不是純坑貓嗎。
“別急別急,貧僧一邊維持封印,一邊還要與你對話,多少有點力不從心。畢竟我們只是一點執念,連鬼魂都不算。本寺是正經寺院,沒有地道暗室,沒辦法引你去安全之處。倒是寺院後面僧舍處有一口枯井,你躲在那裡面,可能會比較安全。這樣吧,我有一計:趁著大多數妖怪,都把注意力放在大雄寶殿的時候,你偷偷溜出去。”
住持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就不怎麼樣的建議。
這大雄寶殿四周封閉,房頂結實、地面完整,蘇叄縱使有鑽窟窿搗洞的本事,貓爪也挖不穿青石磚和大雄殿地基,它是貓又不是穿山甲。真挖起來,不知道得挖到猴年馬月去。
至於走門窗更不可能,門窗外圍繞的全都是妖怪,即使看不真切,透過影子都能想象出來他們是齜牙咧嘴兇態畢露,用盡全身力氣撞擊拍打著門窗。經文附著在門窗內側,時隱時現,盡力抵擋著。
門窗別說開一條縫了,就算是窗戶紙破個洞,都會有小妖怪蜂擁而至爭先恐後的殺進來。
“屋頂。你可以在屋頂開個洞,藉助房梁去東北角頂開瓦片就行。但需要你守住洞口一段時間,不然妖魔會順著洞口殺進來。你別怕,我們會用佛法幫你提升力量,不是叫你去送死。”
住持說的話,沒有半點讓貓安心的地方。
蘇叄抬頭望向大雄殿東北角的方向,順著房梁躡手躡腳爬過去,留下一連串貓爪印。東北角處離它比較近,貓人立而起,憑藉前足便能觸碰到層層交疊嚴絲合縫的黑瓦。
黑瓦不僅寬大厚重,瓦片之間填補泥漿不漏半點縫隙,風吹不進,雨滴不入,外面同樣有“叮噹”敲擊的響聲,只是比下面消停不少。妖怪的主力集中在下面,上面屋頂只有些小妖怪聚集。
蘇叄前足抵住瓦片,經文沿著房梁爬上它後足,順著腿走遍全身,化作點點金粉飄蕩在黑色毛皮之上,好似給黑貓鍍了一層金身。霎時間,黑貓身體內爆發出一股氣力,貫通四肢百骸,氣順力強,後腿蹬著粗壯的橫樑,前腿抵著厚實的瓦片,貓爪如同鋼鉤根根刺入瓦片。
“貓兒,你被強化了,快,掀開瓦片鑽出去,然後堵住洞。為我們爭取一點時間,你就能自顧自逃命去了!”
住持催促著蘇叄。
蘇叄也不含糊,一口氣爆發出不屬於貓的力量,脊椎裡跟安裝了強力彈簧似的,先壓縮再彈開,硬生生將瓦片頂開,破出足夠貓出去的洞,緊接著宛若一縷輕煙鑽了出去。
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猶豫,跑的稍微慢點都是對佛法的不尊重。
“這裡有只貓!”
貓動作快,屋頂小妖怪們動作也不慢。
一隻身如柳條披著麻衣的黃鼠狼,瞪著黑黢黢的小眼珠子,一下子就鎖定了從殿內鑽出來的貓。
黃鼠狼動作飛快,探出雙爪去抓貓。
貓反應更是不慢,別看它眼神不好,運動神經可強的很。
在黃鼠狼抓住貓的一剎那,黑貓身形消散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如風似煙般繞過了黃鼠狼,在其身後重新凝聚現形。
黃鼠狼詫異,驚恐回頭:“你……不是普通的貓,剛才那是……”
蘇叄發現,會說話的動物,好像都特別喜歡外在的表達,如此危急時刻居然還有工夫說廢話,殊不知背後空門大開,已經將弱點全部暴露出來。
貓沒辦法說話,自然也省略了說話的時間,發出一聲嗷嗚怪叫,呼吸吐氣之間,轉身、飛躍、亮出貓爪,金粉貼在貓身上,化作一陣金風吹在黃鼠狼背上。
鋼鉤般的爪刺入黃鼠狼背部皮肉,貓張開嘴,趁著黃鼠狼扭頭向後看的空當,獠牙狠狠咬入這黃皮子毫無防備的頸部。
尖牙刺破皮肉、割斷血管與氣管,黃鼠狼無助的前爪向背後抓撓,卻無力將蘇叄給扯下來。
黑貓好似化作了猛虎,展現出了完全不屬於貓的力量,對黃鼠狼進行了最大程度的壓制,將其活活咬死。
“好貓兒,有幾分猛虎伏魔的氣勢。你先堵住這洞口,攔住外面的妖怪,等到我們要消失時會給你發訊號!”
住持給蘇叄餵了一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