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得了什麼病?”

劉光業問道。

江夏捏著下巴,沉吟道:“王娘子飲食失節,稟賦不足,致痰氣鬱結,使髒氣不平,陰陽失調,閉塞心竅,神機逆亂,其病位在心……”

“哎呀,你就說,到底是什麼病?”

聽著江夏雲山霧裡說了一大堆醫學術語,劉光業不耐的打斷。

江夏又道:“應是由七情內傷引發的癲病,多因惱怒鬱憤不解,肝失疏洩,膽氣不平,心膽失調,心神擾亂而發病,此病發作時頗為兇險,如今只能下猛藥,聽天命,盡人事罷。”

劉光業倒是沒懷疑,七情內傷他還是懂的,王芙本與敦煌段簡有了婚約,卻被迫退婚,要嫁給來俊臣這等人人嫌憎的酷吏,必不情願,情思鬱結之下,不就是七情內傷麼?

“好,你先開藥,服了再看看,倘若救回來,來中丞必重重有賞!”

劉光業點頭。

有家僕奉上紙筆,江夏裝模作樣的下筆,實則心裡有些急了。

老柳啊老柳,王芙若還不發作,就不能怪我了啊。

“女郎,女郎!”

這念頭剛出,屋裡突然傳出婢女的驚叫聲。

江夏二話不說,放下筆,旋風般衝了進去。

就見王芙渾身顫抖,口吐白沫,這正是癲病發作的表現,當即毫不遲疑,手掌縮袖內掐了個印訣,小聲誦唸:“牛耳,牛耳,息之以鼻,龜雖有鼻,息之以耳,凡言龜息,當以之耳!”

他念的聲音極小,又有婢女的叫喊代為遮掩,即便劉光業隨後跟來,也未發覺,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王芙。

王芙顫抖了一小會,就不動了,任由口涎從嘴角不斷的溢位,本是如金紙般的面孔,漸漸地罩上了一層青灰之色。

劉光業也是酷吏,手底人命無數,對這層青灰之色太熟悉了,這是新死之人所獨有的面色。

“這……”

巨大的驚惶湧上了心頭,劉光業大怒:“你怎麼把人給治死了?”

“死了麼?下官再看一看。”

江夏搭起王芙的腕脈,已然停止了脈動,再探口鼻呼吸,一絲氣息也無,這讓他對龜息咒的威能有了最直觀的認知。

隨即便裝作呆若木雞,喃喃道:“真死了,真死了,劉中丞,這可不關下官的事啊,下官只是搭個脈,檢查一下,連藥方都沒開呢!”

劉光業撥身上前,仔細盯著王芙看,憑他的經驗,確實死了。

“我的兒!”

背後,王慶詵悲聲大哭。

“呵,你等著來中丞傳喚罷!”

劉光業冷冷一笑。

“中丞可否借一步說話?”

江夏壓低聲音。

“哦?”

劉光業眸光微閃,似是想到了什麼,被江夏拉了出去。

江夏提起藥箱,與劉光業出了屋,來到拐角處,才道:“此番還須中丞救我一命,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說著,就把藥箱開啟,除了常見的藥材和銀針,還有十錠金光閃閃的金錠。

“這……”

劉光業震驚了!

這小子出門診斷還帶著這麼重的金子?

江夏小聲道:“實不相瞞,此番下官並不願來,只因太醫署強壓,又給了十錠金子作酬金,才冒險前來。

誰料,王娘子竟當面死於眼前,可見下官無福消受這百兩黃金啊,唯獻予中丞,在來中丞面前為下官美言幾句。”

“呵呵~~”

劉光業笑了,看向江夏的目光中,現出了一絲憐憫之色。

是的,這小子得了太平公主的賞賜,借花獻佛給了自己,太醫署給他的買命錢,他還沒捂熱,就留不住了。

試問天底下有誰會如此倒黴?

合該本官與金子有緣啊,不,是與這小子的金子有緣!

想到這,劉光業本因王芙猝死有所晦暗的心情大為好轉。

+2!

江夏看到劉光業頭頂有半透明的數字飄起,不禁微凜。

根據他這麼多天的揣磨,+1很可能是普通人,+2是煉體武者,+3是煉體之上的通脈境修士,柳之禮便是通脈境。

而太平公主+5,讓他難以斷定是否有身份的加成。

想不到劉光業這熊樣,居然還是個武者。

藏的挺深啊!

隨即江夏把藥箱裡的金錠,一錠錠的撿入布袋中,奉給劉光業道:“萬望中丞收下。”

“罷了,罷了,本御史會如實向來中丞稟明,能否免禍,就看你的造化了。”

劉光業勉為其難的接過袋子。

……

“王娘子死了?”

來俊臣面色陰沉下來。

劉光業回了右肅政臺,不敢怠慢,把金子藏好之後,就去見了來俊臣,一五一十地道出實情。

“是,屬下親眼看到,王娘子突發癲病身亡,那小醫正還未來得及開方子呢!”

劉光業戰戰兢兢的回答。

“莫不是以假死之法瞞哄本官?”

來俊臣冷冷一笑。

“這……”

劉光業遲疑道:“中丞與王娘子的婚事是太后下了旨,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醫正,屬下料他沒有這般潑天狗膽,興許是真撞了黴運。”

“黴運?”

來俊臣呵呵一笑,便道:“明日叫那小醫正過來,本官盤盤他,上回就是他壞了本官的事兒,本官倒要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

劉光業拱手應下,心裡卻是焦急。

當然,他不是在乎江夏的生死,而是生怕江夏把自己拖下水。

右肅政臺是什麼地方,他太清楚了,兩大主事人,一個來俊臣,一個周興,任何一個都擁有對下屬的生殺予奪大權。

只要來俊臣認定了他與江夏勾結在了一起,不需要任何證據,立刻就能把他活活打死。

次日一早,劉光業急不可耐的進了太醫署,把正在上課的江夏拉了出來,埋怨道:“來中丞要見你,都被你這小子害死啦,記著,嘴給本官把牢點,不然來中丞被你矇混了過去,本官也不饒你。”

江夏心裡格登一下,沒想到竟然驚動了來俊臣,這天大的擔子可不能由自己一人承擔,於是道:“中丞稍請歇息,我先去見一見太醫令,一會就回來。”

“嗯,你小子去罷!”

劉光業揮了揮手。

江夏一路小跑,找到了柳之禮,哭喪著臉道:“太醫令,來俊臣讓我去右肅政臺,怕是沒什麼好事,不過請太醫令放心,屬下絕不會亂說。”

“哦?此獠果然難纏!”

柳之禮面色一沉,似是忽略了江夏隱隱的威脅,捋須道:“你先去,本官立刻找人把你從裡面撈出來。”

“屬下這條命就拜託給太醫令了!”

江夏拱了拱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