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在轟鳴中四分五裂，林燭的脊背重重撞上青銅門浮雕的睚眥獸首。
九陰脈奔湧的墨色正順著經絡侵蝕神智，他咬碎舌尖用血腥味強撐清明，右手龍鱗紋路里遊走的寒意已攀至鎖骨。
\"定坤！\"玄風子爆喝聲穿透亂流，三道銀符化作流光刺入林燭周身大穴。
紫袍散仙的紫電鞭纏上少年腰際時，青銅門縫溢位的黑霧突然凝成蛛網狀鎖鏈。
青衫少女的銀索應聲而斷，靈虛仙子甩出的十二枚碧玉環在冰稜間撞出清脆顫音。\"接著！\"白眉散人拋來的玄鐵算盤迎風暴漲，九十一枚算珠結成的天罡陣堪堪抵住倒灌的陰風。
林燭在能量鎖鏈的拉扯中艱難抬頭，正看見赤焰真君雙掌拍在冰壁上。
熔岩般的紋路順著千年玄冰蔓延，黑袍老者殘留的骷髏頭在烈焰裡發出尖銳嘶鳴，空洞眼窩卻仍死死鎖住他懷中的染血羅盤。
\"它在吞噬空間裂縫！\"紫袍散仙的紫電鞭突然迸出火星，眾人腳下的冰面開始呈現詭異的波紋狀。
林燭右手的龍鱗紋路突然灼燙難當，十年前祖父菸袋墜落的火星在掌心綻開赤金蓮花，燙得他幾乎握不住雷殛劍。
玄風子道袍袖口的八卦陣圖驟然亮起：\"燭兒，震位坤位！\"林燭本能地揮劍劈向虛空某處，劍氣撞上黑霧的剎那，冰窟頂部垂落的鐘乳石群突然折射出萬千星光。
白髮老者留在羅盤裡的星軌竟與穹頂冰稜產生共鳴，破碎的冰晶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就是現在！\"靈虛仙子的絳紗綾捲住林燭左腕，將他從能量鎖鏈的束縛中猛地拽出。
青衫少女咬破指尖在冰面畫出繁複咒文，殷紅血跡觸及玄冰的瞬間，整座冰窟的地脈靈氣突然沸騰如煮。
林燭在失重感中聽見自已骨骼發出玉石相擊的脆響。
九陰脈的墨色褪至肘部時，祖父臨終前塞進他衣襟的龜甲突然灼穿三層衣衫，燙在心口的劇痛反而讓他靈臺清明。
冰壁倒影裡，自已與青銅門內伸出的蒼白手掌竟形成映象般的呼應。
\"破！\"赤焰真君噴出的本命真火染紅半邊冰窟，白眉散人擲出的三枚銅錢在空中燃成金烏。
林燭藉著眾人合力撕開的缺口縱身躍起，雷殛劍尖挑著心口逼出的精血，在漫天星軌中畫出血色符咒。
黑色骷髏頭的嘶吼突然變成驚恐的尖嘯。
當染血羅盤開始逆向轉動，林燭右手的龍鱗紋路徹底覆蓋整條手臂，青銅門內傳來的鎖鏈聲與他的心跳逐漸同頻。
玄風子擲來的桃木劍釘入陣眼時，少年周身爆開的墨色氣浪竟裹挾著星輝。
冰晶在高溫中蒸騰成霧，林燭的視野被染成詭異的青灰色。
他看見紫袍散仙的殘月咒印沒入骷髏頭眉心，聽見青衫少女用古羌語唱起的安魂調，靈虛仙子的絳紗綾正將四散的黑霧收攏成團。
而當赤焰真君的烈火最終吞沒邪祟，他掌心的赤金蓮花突然凋謝成一捧灰燼。
煙塵散盡時，青銅門上的睚眥獸首缺了左眼。
林燭踉蹌著扶住冰柱，發現缺失的獸目形狀竟與自已懷中的羅盤完全吻合。
白眉散人擦拭銅錢的手突然頓住，玄風子道袍上的八卦陣圖無聲碎裂了一角。
冰窟外傳來雪鴞的夜啼，眾人慶賀的笑語還懸在尚未落定的塵埃裡。
林燭低頭整理染血的衣襟，假裝沒看見紫袍散仙望向青銅門時驟縮的瞳孔，更不願深想——為何自已右手殘留的墨色鱗片，正與門縫滲出的黑霧產生微妙共鳴。
林燭藉著冰柱的寒意穩住身形，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羅盤邊緣的凹痕。
慶功酒囊傳遞到第三個輪迴時，融化的冰水正沿著青銅門獸首的紋路蜿蜒而下，在缺失的左眼處積成暗紅色水窪。
\"當浮三大白！\"赤焰真君拍碎冰桌邊緣，酒液濺在青衫少女剛畫好的陣圖上，惹得她嗔怒著擲出半截硃砂筆。
白眉散人笑著摸出銅錢占卜，三枚開元通寶卻齊齊立在冰面不肯倒下。
玄風子攏住碎裂的八卦陣圖殘片，目光掠過少年垂落的右手。
那些墨色鱗片仍在緩慢褪色，卻比先前多出幾道星芒般的紋路。
他嚥下到嘴邊的問詢，轉而將酒囊塞進徒弟掌心：\"天山雪蓮釀的，暖暖經脈。\"
辛辣酒液滾過喉頭時，林燭聽見極細微的碎裂聲。
他以為是冰窟殘存的迴響，直到瞥見紫袍散仙的紫電鞭尾梢突然繃直——那截纏繞過自已腰身的法器，此刻正如蛇類感應到危險般高頻震顫。
\"諸位且看！\"靈虛仙子突然指向穹頂。
方才被星軌照亮的冰稜表面，不知何時蒙上灰翳，折射的光斑裡遊動著蛛絲狀黑影。
她腕間的絳紗綾無風自動，在眾人頭頂織出淡粉光幕。
林燭懷中的羅盤突然開始發燙。
缺失獸目的青銅門傳來空洞迴響，彷彿有誰在百里之外叩擊門環。
他後退半步撞上冰柱，右手鱗片與黑霧的共鳴驟然增強，某種跨越時空的呼喚順著骨髓攀爬。
\"雪停了。\"青衫少女貼在冰壁上的掌心泛起霜花。
洞外呼嘯半宿的暴風不知何時歸於沉寂，連赤焰真君袍角躍動的火焰都凝成靜止的赤蓮。
白眉散人彈出的銅錢終於倒下，卻詭異地排成首尾相銜的蛇形。
玄風子道袍殘存的八卦陣紋突然滲出血珠。
他並指抹過林燭眉心，觸到的卻是比九陰脈更陰寒的波動：\"燭兒，你方才破陣時......\"
質問被突如其來的心悸截斷。
所有人都聽見那聲琉璃碎裂的輕響，來自比雲層更高遠的蒼穹深處。
林燭喉間的酒氣化作白霧凝在半空，羅盤表面的星軌自行轉動起來，牽引著他的視線刺穿冰窟穹頂。
千山暮雪在他瞳孔裡顛倒傾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