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道水藍色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落到了他們身上。

蘇景樾拱手佇立在大殿正中央,而身旁正站著一位纖瘦卻有些高挑的女子。

她安靜地站著,一身如海水般湛藍的衣裙,青絲全部挽起,簪著精緻的髮髻。可惜人們只能看到她如秋水般靈動的眼眸,剩下的都藏於那一張薄薄的面紗之下。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的傾城容貌。

在場的所有人,乃至皇帝,都沒有真正見過這位早就名聲在外的“九公主”,如今一見,的確稱得上是才子佳人,的確般配。

可唯有緊盯著他們的蘇時澈知道,這不是她。

只一眼,他便什麼都知道了。

於是,他便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慢條斯理地夾著盤子裡的東西,沒再看過去一眼。

“朕的九皇妹這是怎麼了,為何戴上了面紗?”

皇帝起身關切地瞧了瞧,面露憂色。

蘇景樾拱手:“回陛下,公主近日偶感風寒,臣已安排京中最好的大夫瞧過了,不是什麼大病。”

“本想著路上辛苦,臣原本是打算讓公主在別苑休息的。但公主卻說多日不曾見到過陛下,甚是想念,臣思慮再三,還是把公主一起帶來了。還請陛下恕罪。”

“病了?”

皇帝聽後連忙走了下來,親自走到女子面前上上下下地瞧了瞧。不僅如此,為了表現對九公主的重視,還關切地拉上了她的手。

不過很明顯,在他拉上手的那一刻,女子的身形明顯地僵硬了一瞬,似乎毫無防備。

同時,他也在觀察著蘇景樾的反應。

他知道,當初蘇景樾費那麼大勁要他幫忙瞞天過海,甚至膽敢求他憑空捏造一個皇室出來,必定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他不僅是好奇這位獨特的女子,更想知道蘇景樾究竟能有多愛她,甚至說.....

能為她做到什麼程度。

可惜,蘇景樾眼中平靜無波,只是平淡地瞧著他們相交的那隻手。

“也罷,皇妹平日裡要好好養著,等明日,朕會派一個最好的太醫送去你苑裡。”

“謝皇、皇兄。”女子有些戰戰兢兢地答著。

皇帝眼中的興趣漸漸淡了下去,拍了拍女子的手,轉身離去。

不過也是個空有美貌、毫無膽識的女子罷了,蘇景樾這就對她死心塌地了?

場上沒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大家的目光就又回到了蘇時澈身上,也不再關注蘇景樾這邊。而蘇景樾正帶著身邊那名女子落了座,正好就在蘇時澈的斜下方。

“大人,大人?”

蘇景樾正想著事情,卻聽到身旁傳來一道極輕的顫聲。

他側頭對上了她期待又緊張的秋眸,在她眼裡,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已的倒影,以及——那深不見底的墨瞳。

“怎麼了?”蘇景樾溫和地笑了笑。

“大人,民、民女方才可有哪裡做得不對....?”

她不太敢正視蘇景樾,每每看著他,心底都止不住地發怵。可男人實在太過完美,哪怕頂著踏足禁區的危險,她也想要試著進入他的世界。

蘇景樾的笑意減了幾分,看向女子的墨瞳又深邃了些,讓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把雲苒苒帶來。

他費盡心思藏起來的珍珠,憑什麼要讓這些不相干的人看到?他們也配?

“你的眼睛真美。”

他盯著女子,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下一刻,他就清楚地看到女子眼中漸漸浮起的疑惑。

這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有兩分像她的眼睛。

才兩分,就已經傾國傾城了。

可惜,他已經很久沒從苒苒眼中看到自已了.....

殺意一點點自眼中騰起,他唇邊的笑意幾乎被全部壓下,在接近消失的那一刻,他湊近她的耳邊:“你做得很好,回去....領賞就好。”

可惜,他不允許任何人像她。

他的苒苒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朕聽聞太子幼年曾流落民間,後來又是怎麼被找到的呢?不光大家好奇,朕也有些想知道,不知太子能否為朕解解惑?”

“回陛下,其實事實並不如傳聞中的那般。”

“哦?那是怎樣的呢?”皇帝眼裡的興趣更濃了些。

蘇時澈放下筷子,餘光瞥了一圈四周,果真是萬丈光芒給予他一人,他不禁在心裡嗤笑一聲。

“回陛下,微臣其實從未離開過,只是兒時被父皇接到了一處秘密的寺廟,由專人養大,直到父皇身體抱恙,才將我從那裡接了回來。”蘇景樾淡淡道。

“原來如此。”

後面皇上都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了幾句,蘇時澈都很正經地答了,沒留一點漏洞。

於他而言,這些問題早就在腦子裡過了無數遍。

但總有人,喜歡挑戰一切不可能。

“太子殿下,臣聽聞您智勇雙全、功法了得,不禁想要討教一二,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賞臉?”蘇景樾起身向他拱了拱手,眼睛直直地盯上他。

蘇時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下了然。

果然,天下沒有讓你白吃的飯,一個個都是衝著他來的。

除去雲苒苒,這就是他身上唯一的弱點。他的腿傷尚未痊癒,哪怕動了些手腳讓他們看不出來,但那錐心刺骨的滋味只有他自已明白,究竟有多生不如死。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愚蠢到再這麼折騰自已這條腿的。

“蘇大人難道不知道....傳聞不可全信嗎?”

蘇時澈自嘲一笑:“我不過只是在梁國混吃混喝了二十餘年,何來的功法了得?”

“堂堂梁國太子,難道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嗎?”

蘇景樾步步緊逼,沒給他半分退路。

他這句話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免議論紛紛起來,其中大部分是對蘇景樾此舉的驚訝。

雖說他們眼中的首輔大人平日也是給人一種疏離又平淡的感覺,但卻是講究原則的,哪像今日這般咄咄逼人,又喜怒形於色,像是故意針對人家。儘管他們心裡覺得很是古怪,但也沒人敢真的說什麼。

畢竟,皇帝都沒開口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