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春堂出來之後，顧常悠的步伐就變得沉重而緩慢，現在她走的每一步都如同拖著無形的鎖鏈，限制著她的步伐。
何子衿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心生一計。
只見他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團，徑直朝顧常悠扔了過去。
“阿寧？”何子衿看著雪球打在她身上，她卻沒有任何反應。“你生氣了？”
誰知顧常悠快速彎腰抓起地上的雪，就往何子衿身上扔去。
“何子衿，看招～”
話音剛落，雪就不偏不倚打在了何子衿的臉上。
顧常悠本想朝他衣服上扔的，可是誰知竟打在了他的臉上。
“少帥？”顧常悠生怕何子衿生氣了，本來上揚的嘴角就如同被風吹落的樹葉，一點點往下墜落，就連臉部的肌肉都開始微微抽搐。
她心想:壞了，不會生氣了吧！
隨著何子衿的一句“兵不厭詐!”一個雪球又砸在了她的身上。
“何子衿……”顧常悠這才開始舒展開來，開始猛烈進攻。
“我投降，我投降……”何子衿眼看著顧常悠就要累得喘不過氣來，率先開口。
顧常悠還在嘴硬“切，還海城少帥呢！”
這次打雪仗也讓她暫時忘卻了煩惱。
“哥哥，給姐姐買束花吧！”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挎著花籃在雪地裡步履蹣跚。
那藍紫色的花在皚皚的白雪中顯得格外耀眼，“這……那得看你能不能說服這位姐姐要你的花嘍，哥哥都聽姐姐的!”他蹲下身去跟小女孩說。
“姐姐，買一束吧！”小女孩扯了扯顧常悠的衣襟。
“這是什麼花，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顧常悠拿起一朵花來，細細觀賞。
“這是勿忘我，代表——永恆的愛!”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是我爹參軍時給我娘種的，現在開花了。”
“那你娘呢？”
她低下頭，“我……我娘病了，我想給她買藥……”說著她竟哭了起來，“嗚嗚嗚……”
“你別哭……我們買……”顧常悠明顯有些慌了，“我們要一束!”
“勿忘我？”顧常悠拿著那束剛買來的花，“是你們海城獨有的嗎？還挺好看的……”
“我在軍校的時候也見過，所以應該不是。”何子衿望向顧常悠，“所以，顧阿寧……你能不能永遠也不要忘記我？”
一輛黃包車疾閃而過，差點把顧常悠蹭倒在地。
“你沒事吧！”何子衿說時遲那時快，把顧常悠拉住往自已身上靠近了一點。
“沒……沒事!”顧常悠意識到兩人距離太近了，輕輕推開了何子衿。
當然何子衿也沒能等到顧常悠的回答。
“母親，母親～”何子衿從一進門就開始喊，就像個孩童一般。
是啊，他才十六歲，本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只不過是生逢亂世罷了。
柳靜姝聞聲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用手帕為他拍去不小心沾到衣服上的雪，“快過來烤烤火，別凍著了!”
“小荷，快去廚房盛兩碗薑湯來!”
何子衿順手把從一品齋買的荷花酥塞給小荷，“你愛吃的荷花酥!”
小荷露出開心的笑容，向他行了個禮，“謝謝少帥!”。小荷似乎有些習以為常，因為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給她帶禮物了。
原來有一包糕點是買給小荷的，原來他對誰都那麼好。
柳靜姝看到顧常悠手上的花，心情五味雜陳。她擔心自已的兒子就這麼，陷進去。
自從何子衿知道自已和顧常悠有婚約之後，好似更親近顧常悠了。
要是顧家沒出事的話，就算顧常悠比何子衿大六歲，她也還能接受，兩家門當戶對的。
可是現在的顧家，人人都避之不及，無論如何也是配不上何家的。
顧常悠示意何子衿把醫藥箱給她，她不緊不慢的帶上聽診器，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腦海裡閃現出在西洋留學時的場景。
“母親，你看!我也給你帶了你愛吃的棗泥山藥糕!”他說著，為柳靜姝拆開外包裝。
“母親，你嚐嚐看!”
顧常悠收好聽診器，沒有說話。就提筆一個勁在紙上寫著一些什麼。
他湊上前去，左看右看愣是沒看懂。“阿寧，你這是在寫什麼？”
“少帥，這個是藥方。讓小荷去西藥房給夫人抓藥回來吧！”她回答道，手裡的筆卻未停下。
“西藥？”何子衿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阻止。也許自已的母親這麼多年都沒有好轉，可能是沒有嘗試過西醫的緣故。
“母親，說不定這西藥還真有用呢!”何子衿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
柳靜姝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這病跟了她十六年。平時也只是偶爾咳嗽幾聲，可是每年一到冬天就會加重。
十六年皆是如此，她已經習以為常了，便不再抱什麼希望。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寫完了，卻是又從醫藥箱裡拿出一包錫紙來。
她裁下一塊，把那根從集市上買回來的紫皮甘蔗包了起來，放到了火爐上烤，在兩頭還用碗來裝那些烤出來的甘蔗汁。
“悠……阿寧？咳咳咳……這是何意？”柳靜姝開口問，差一點她就叫她“悠悠”了。
“夫人，我隱約記得烤甘蔗汁有潤肺止咳的功效!”說著，她就讓柳靜姝喝一口試試。
柳靜姝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喝了一口，嗓子果然沒有那麼癢了。
“母親，如何？”何子衿從她拿起碗的那一刻就一直注視著她。
柳靜姝點了點頭，“好像有點效果，這是……”
“夫人，這是南方種植的紫皮甘蔗。我只是隱約記得它有這個作用，真沒想到……”顧常悠說著也有些興奮。
何靈均在門口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不如，你就留下來給我們當個家庭醫生如何？”
“是啊，阿寧!”何子衿看了一眼何靈均附和道。
“如此甚好，這樣阿寧在我們家也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了！”柳靜姝開口。
顧常悠思索了一下，目前留在何府也許是最好的選擇，“謝督軍!”
“我定當恪盡職守，不辜負督軍對我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