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如聚光燈一般,齊齊地射向嬴鋒。

嬴鋒見狀,臉上浮現出一抹如晚霞般羞澀的表情。

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說道:“陛下,臣初次上朝,喜不自禁,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陛下海涵。”

嬴鋒的話音剛落,滿朝文武的臉色就像被抽走了靈魂一般,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

這理由找得也太牽強了吧?

贏政心中不禁有些無語,這小子怎麼如此不靠譜?

淳于越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烏雲還要陰沉,狠狠地瞥向嬴鋒,厲聲道:“九公子,難道你認為越的計策如同兒戲一般可笑嗎?”

嬴鋒見狀,神色一正,義正言辭地說道:“豈敢,豈敢。

畢竟,你們儒家向來都是高談闊論,眼高於頂,這點小場面,怎會令我覺得可笑?

本公子實在是因為第一次上朝,激動之情難以自抑,才會笑出聲來。”

“你……”

淳于越剛要開口反駁,就被扶蘇打斷。

“九弟,朝會之上應當莊嚴肅穆,豈能如此輕浮無禮?”

看到扶蘇挺身而出,嬴鋒用眼角的餘光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面沉似水的贏政。

然後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說道:“大兄所言極是,小弟確實有些輕浮了。”

話鋒一轉,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既然話已出口。

本公子心中尚有幾處疑惑,不知淳于博士可否為本公子答疑解惑呢?”

淳于越的臉色瞬間變得比豬肝還難看,心裡暗暗思忖,嬴鋒這小子肯定沒安好心。

然而此時的他,已經被架在火上烤了,進退兩難。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公子鋒有何疑惑?”

嬴鋒見自已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不緊不慢地說道:“請問淳于博士,釋放六國刑徒回家。

這些人可都是六國的精壯之士,而且還曾是軍隊中的一員。

他們對我秦國充滿了仇恨。

倘若被六國的餘孽振臂一呼,戰火必將重新燃起。

那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豈不是要被打破?

試問,誰來為那些被無辜波及的百姓負責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淳于越的臉漲得像熟透的蘋果,情緒激動得彷彿要爆炸一般,他大聲喊道:“朝廷釋放罪犯,他們必定會感恩戴德,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聽聞此言,整個朝堂都驚得目瞪口呆,這樣的話他竟然也能說得出口?

贏政的眼中更是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

嬴鋒卻是面帶微笑,不緊不慢地說道:“淳于博士,你的想法實在是太過於天真了。

試問,誰會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去賭那虛無縹緲的人性呢?

就如同儒家主張人性本善,而法家則堅信人性本惡。

但這賭注實在太大,無論如何,沒有人會去賭那微乎其微的機率。

作為一國之君,需要的是對天下蒼生負責,而不是因為你一個人的胡言亂語,去賭那荒誕的可能性。”

說完,嬴鋒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容,彷彿在嘲笑淳于越的無知和可笑,接著說道:“連教書都教不好,還有臉在這裡高談闊論,妄議國家大事?

真是可笑至極,滑天下之大稽!”

句句如刀,直刺人心。至於教書之事,眾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投向扶蘇。眾所周知,扶蘇如今已非合格的公子,反倒更似一位為心中信念、為儒家奮勇拼搏的戰士。此等情形,於以法治國的秦國而言,無疑是致命的。

“你……”

淳于越渾身戰慄,手指顫抖著指向嬴鋒,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扶蘇的眼神中增添了一絲凝重,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九弟,仁政治國,方可贏得天下民心的認可。

大赦天下,方能迅速讓黔首進入休養生息之態。

而嚴苛峻法,只會令天下黔首對秦望而生畏。”

嬴鋒斜睨了一眼扶蘇,緩緩搖頭,嘆息道:“亂世需用重典,大秦統一天下,唯有以重法威懾天下。

如此,方可加速國策在各地的推行,加速六國之人融入大秦,加速大一統理念的形成。”

言罷,嬴鋒又瞥了一眼嬴政,以凝重的神情說道:“至於休養生息,這並非陛下這一代人所能完成之事。此乃為後世之君籠絡民心之舉。”

話音未落,恰似一道晴天霹靂,將所有人都震得外焦裡嫩。

眾人皆驚愕地看向嬴鋒,無論其所言是對是錯,單是這份魄力,便非尋常人所能比擬。

嬴政目中乍現震驚之意,其心內亦如波瀾驟起,此念恰是他所思所想,亦是遣儒家教誨扶蘇之因由。

然未料扶蘇竟入歧途,其性至善,為人子、為人臣皆堪稱楷模,然欲為君主,卻謬之千里。

幸得嬴鋒現,如孤心遇明燭。

嬴政遂睨扶蘇,眸中失望稍縱即逝,旋即整肅神色,面沉如水,道:“今之要者,乃解廷尉之事,非論是非對錯。”

言畢,目注嬴鋒:“小九,汝所言頭頭是道,可有應對良策?”

眾人皆望嬴政,心下納罕,往昔遇此,其豈不當盛怒難遏?

今竟輕易釋懷?

嬴鋒覷嬴政一眼,暗忖多年望子成龍之心終抑其怒火。

然自身亦未忘身份,不過一棋子耳。

欲改嬴政及滿朝文武、氏族之見,唯於長安圖之。

思及此,嬴鋒輕嘆,長揖而稟:“陛下,當行‘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地同域、量同衡、幣同形’之策,皆由朝廷定奪規制,移風易俗,餘者盡廢。

另外秦法的宣傳必須到位,秦法嚴苛,這是世人皆知的,唯有將秦法宣傳至民眾當中。

方能讓天下黔首認可大秦。

避免宵小之輩暗中趁機抹黑。

不然,便會出現俠以武犯禁,儒以文犯法之舉。”

嬴鋒言畢,四下寂然。

李斯少頃沉吟,向嬴鋒曰:“公子,所言不虛。然當今天下黔首多目不識丁,欲令其習秦法,恐無法執行。”

說完,李斯面露為難之色道:“而且,秦吏和官員也無法滿足當下的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