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 章 列車

放假前兩日，天空突然飄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將大地裹上了一層潔白的厚毯。這突如其來的銀裝素裹，雖然美得令人窒息，卻也給出行帶來了諸多不便。平日裡堅實的地面變得溼滑難行，馬車在這樣的路況下行駛，時不時發出令人揪心的搖晃，顯得極不安全。

維克多收到了瓦爾登家主的信件，讓他和艾格登上通往瓦爾登宅邸的列車。

然而，艾格卻堅決反對坐列車。他一直對最近新出的事物抱有牴觸心理，尤其是這種冰冷而嘈雜的鋼鐵怪物。

“艾格，乘坐列車吧。”維克多試圖說服他，“馬車在雪地裡奔走，很容易造成事故。”

“我討厭吵鬧喧雜的聲音。”艾格皺著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我等雪融化了再走。”

維克多有些為難。他想起了伊索的忠告——瓦爾登家主希望他與艾格保持距離，不希望他因情感用事而影響自已的使命。可如今，他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艾格的固執，一邊是家主的命令。

“艾格，那我先乘坐列車了，我在瓦爾登宅邸等你。”維克多最終艱難地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

艾格的雙眼猛地睜大，難以置信的神色瞬間湧上他的臉龐。他怎麼也想不到，維克多竟會因為這樣一件幾乎可以被忽視的小事，而做出與他分道揚鑣的決定。這一刻，驚訝與不解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維克多？”艾格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抱歉，艾格，這是瓦爾登家主的命令，我……”維克多低下了頭，不敢直視艾格的目光。

“他的命令……”艾格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眼眸中泛起一層寒霜，連嘴角也向下牽扯著，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悅，“所以你又要因為他的命令拋棄我了？”

當艾格眼中那抹凜冽的寒意毫無預兆地湧現時，維克多彷彿被冰雪瞬間封喉，張了張嘴，卻連一個音節都無法吐出。他向來拙於應對他人激烈的情緒波動，此刻面對艾格這般深邃而冰冷的目光，只能像一隻迷失在寒冬中的小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中滿是無措與緊張。

“我向來都是一個人，也不差這幾天。”艾格決然地轉身離去，漫天飛雪為他單薄的背影披上了一層銀白。這片片雪花非但未能溫暖那抹身影，反而令其顯得愈發孤寂而冰冷，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足跡，彷彿是他內心沉重的寫照。

維克多停留在了原地，駐足望著艾格瘦弱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風雪之中。

在前往列車站之前，他在宿舍裡給艾格留了很多信件，叮囑他記得吃早飯，不要被畫畫誤了吃飯，還提醒他這幾天非常冷，多穿點衣服。

收拾好行李，維克多獨自一人離開了歐利蒂絲大學。他來到了列車站，找到了通往瓦爾登宅邸的列車，走進溫暖的車廂內。車廂內的人並不多，來來往往的只有女僕和僕人。

“這個列車應該被瓦爾登家族承包了。”維克多低聲自語，心中不禁有些好奇，“除了我，還有誰在列車上？”

他想要尋找瓦爾登家主標記的車廂位置，那是為他準備的包廂。路過一個包廂時，透過窗子，他看到一個女士和一個男士。維克多愣了一下，認出了他們——那是梅麗女士和她的丈夫尤利爾男爵。

梅麗注意到了維克多，朝他禮貌地點頭。她的丈夫尤利爾男爵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維克多，揮揮手示意他進來。

維克多輕輕開啟門，走進這個包廂，微微鞠躬道：“尤利爾男爵好，尤利爾夫人好。”

“你就是瓦爾登家族的新養子？”尤利爾男爵上下打量了維克多一眼，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那個老頭果然找繼承人了，畢竟誰想讓那麼一個瘋子當繼承人。”

“請注意你的言辭，尤利爾男爵。”梅麗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注意言辭？什麼輪到你來管教我了？”尤利爾男爵用帶著濃重不滿的眼神凝視著梅麗，他那自負的性格讓這目光中更添幾分凌厲與不耐。

梅麗的神情看似平靜如水，然而她的話語卻似春風拂過般溫和，卻又隱隱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那是一種經歷過歲月沉澱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氣場，讓人不自覺地心生敬意與信服。

“艾格是我們瓦爾登家族的少爺，你罵他，我自然有責任提醒你。”梅麗轉頭看向維克多，“艾格怎麼沒有來？”

“他過幾天回瓦爾登宅邸。”維克多低聲回答。

“艾格一個人在大學裡面？”梅麗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是的。”維克多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不陪他一同回家？”梅麗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責備。

“瓦爾登家主讓我來這裡。”維克多有些無奈地解釋。

“你放心艾格一個人處理生活上的事情嗎？”梅麗的聲音依舊溫和，卻讓維克多的心猛地一顫。

“自從你離開宅邸後，便無人照料艾格的生活了。”梅麗繼續說道，“每次我回瓦爾登宅邸，他的房間總是很亂，他還總是咳嗽，經常畫畫忘記吃飯，吃飯也吃不了多少。基本每次冬天，他都會發一次很重的燒。”

維克多猛地睜大了雙眼，震驚與難以置信在眼底蔓延。他從未想過，自已離開的那幾年裡，艾格竟是如此度過。那些日子裡所發生的一切，如同突然湧現的浪潮，重重地撞擊著他的心房，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去消化這超出預期的事實。

“我走前給他留了信……”維克多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但願他會聽你的話吧。”梅麗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嘆息。

夜晚，維克多整理好自已包間的床鋪。從梅麗那裡回來後，他一直在擔心艾格的事情。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全是艾格的身影。

“他有沒有好好吃飯……”維克多低聲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焦慮。

“他有沒有好好穿衣服……”他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

其實維克多心裡也明白，艾格大機率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