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遠站在廟後的泥地前,眼神複雜地掃過那些暴露的骨骸。腳下的土地鬆軟得可怕,彷彿只要輕輕一踩,整個人都會陷進去。這不是墳墓,更像是一個被遺忘的垃圾場。
“你們村……欠的債,不止是命。”他抬頭看向那個男人,聲音裡透著寒意,“你們欠的是良心。”
男人低著頭,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怎麼?啞巴了?”顧行遠冷笑一聲,“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現在敢不敢告訴我,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男人的臉色僵了幾秒,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我祖父那一輩乾的……修祠堂時,工錢壓著不給,活活餓死了幾個人,病死的更多。後來出事了,家裡就讓人把屍體埋了……”
“埋?埋在哪兒?就埋這?”顧行遠指著腳下的泥地,冷聲說道,“你們當時是怎麼想的?把人像垃圾一樣丟了,就能把事兒抹乾淨?”
“我們也沒辦法……”男人咬著牙,像是在極力剋制情緒,“那時候村裡窮,活人都顧不上,還能顧死人?”
“呵,真是夠無恥的理由。”顧行遠忍不住罵了一句,“怪不得這些人怨氣散不了,換我死成這樣,我也不服!”
這時候,廟裡傳來了木門輕微的震動聲,彷彿回應著他們的對話。
“聽見了嗎?”顧行遠冷冷地說道,“他們不服氣。”
男人的臉色更加難看:“我……我知道我們祖上對不起他們,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顧行遠瞪著他,“還債啊!既然你們祖上欠的,現在就該你們還!他們要的不是一個破封印,而是一個交代!”
男人的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在猶豫。顧行遠看出了他的退縮,嗤笑了一聲:“怎麼,不敢了?別告訴我,你們村到現在還想著靠一塊破門把人命債堵回去。”
“那我們能做什麼?”男人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聲音裡帶著不滿和無奈,“怨氣這麼重,我們這些後人怎麼還?挖出來給他們立個碑就能解決問題嗎?”
“能不能解決問題,我不知道。但至少你們得試試。”顧行遠走近他一步,語氣強硬,“死人不怕冤,怕的是被忘記。你們祖上幹了壞事,最起碼也得給這些人一個名分,懂嗎?”
說幹就幹,顧行遠帶著男人和幾個村民,連夜挖開了廟後的泥地。他們發現,埋在這裡的屍骨遠不止幾具,而是足足有十幾具,有些已經完全腐爛成了泥土。
看到這一幕,幾個村民臉色煞白,甚至有人忍不住嘔吐。
“你們沒資格嫌惡心。”顧行遠冷冷地說道,“當年把人埋這的時候,你們祖上可沒嫌棄。”
“F……”一個年輕的村民忍不住低聲罵道,“真不知道我們祖宗都幹了些什麼混賬事,非得讓我們替他們擦屁股。”
“少廢話。”顧行遠把最後一塊骨頭裝進一個布袋,抬頭看著他們,“這些骨頭,明天你們得送去村裡的祠堂,好好給他們做一場法事,再立個碑。”
村民們雖然滿臉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顧行遠獨自回到廟裡。他發現,木門後再也沒有傳來敲擊聲或低語,門板上的咒文雖然依舊模糊,但似乎多了一種奇異的安靜感。
“怨氣散了?”他皺著眉,站在門前輕聲自語。
不遠處的風吹過,帶來一陣模糊的迴響,像是有人在嘆氣,又像是一聲微弱的“謝謝”。
“還挺講理。”顧行遠勾了勾嘴角,把護身符收回懷裡,“要是人活著的時候,也這麼講理,就沒今天的事了。”
他轉身離開,背影融進了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村民們按照顧行遠的吩咐,把所有的骨骸送到了祠堂。村裡的長者親自主持了法事,還立了一塊寫著“冤魂安息”的石碑。
顧行遠站在村口,看著那些人忙碌,忍不住低聲嘟囔:“人死了才想著立碑,活著的時候幹啥去了?”
這時,昨晚的那個男人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行遠,謝了。要不是你,我們村……估計真要遭報應了。”
“謝我?”顧行遠哼了一聲,“你們是謝我替你們擦屁股吧?下次你們要是再搞這種事,別找我了,真要天塌下來,我也不接。”
男人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但也沒再說什麼。他看著顧行遠轉身離去的背影,低聲說道:“或許,我們該學著面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