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保爾!”

深知這頭巨熊的殺傷力,陳舟一邊提醒保爾一邊拎著長槍發足狂奔——

距離如此之近,他不敢將手中的長槍投擲出去。

對付洞鬣狗,即使赤手空拳他也能有很高勝算,手中沒武器的情況下,他認為自己全力發揮能搏殺一頭成年鋸齒虎。

但這就是他的上限了。

數倍於普通人類的身體素質能讓他對付大多數掠食者,在有準備時,他甚至有自信單殺一頭猛獁。

然而細齒巨熊不是尋常的食肉猛獸,它的體重超過1.5噸,絕對的體型差距形成了難以逾越的鴻溝,想要殺死或者擊退它,僅憑一把手斧是極難做到的。

陳舟必須保證他和細齒巨熊之間有一段安全距離,否則一旦被熊爪抓到,他根本無法逃脫。

至於保爾,陳舟根本不認為保爾能在這場搏殺中提供任何幫助。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重傷或者死亡,保爾也大機率無法存活——

在所有挑戰者中,保爾很可能是綜合素質最差的那個,失去了他這個強力搭當,保爾根本無法與那些來自各個世界的強者競爭。

……

細齒巨熊沒有用吼叫昭示自己的到來,更沒有用吼聲威懾。

它只是緊閉著嘴,像一面沉默的山,四爪敲出沉重的鼓點,看似緩慢實則迅捷地碾壓過去。

保爾聽到了陳舟的提醒,但他沒有逃跑。

在西伯利亞廣袤的原始森林中長大的孩子懂得怎樣面對野獸,尤其是熊——

無論何時,都不能把後背交給野獸,更不能在野獸發動進攻的時候扭頭就跑。

逃跑,是怯懦的表現。

這種行為非但不會令野獸喪失鬥志,反而會激起它們狩獵的興致,進行更瘋狂的追擊。

別看熊體型粗壯,看起來憨厚笨重,其實無論上坡下坡,人根本跑不過它,背對著它,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然後被活活撕碎。

保爾身材比常人高大的多,受體重影響,跑起來也比常人慢,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迅速脫離這頭熊的攻擊範圍,便主動面對細齒巨熊,然後將長槍末端杵在地上,緊緊攥住槍桿,控制著槍頭斜指向細齒巨熊的咽喉。

他希望自己能在細齒巨熊撲過來的那一瞬壓低槍頭,刺穿或刺透巨熊的氣管或心臟。

這樣既可以扼制巨熊衝鋒的勢頭,也能給巨熊造成致命殺傷,還能為他捕捉一線生機。

……

思索的時間很短暫,未拉開距離,七八米只在轉瞬之間。

保爾剛剛把槍尾戳進土中,還沒來得及調整好槍頭的朝向,細齒巨熊魁梧的身軀便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距離保爾只剩3米不到,見到獵物不逃跑,巨熊竟放緩了腳步。

然後,它人立而起。

一堵接近2m寬,高達4.5m的高牆拔地而起,夜色中投下更濃重的黑暗,唯有細齒巨熊頭部骷髏般的白色毛髮分外醒目。

……

加速,再加速!

陳舟抵近細齒巨熊身後的前一秒,巨熊抬起兩隻粗如老樹的爪子,整個身軀山塌地陷般砸向保爾。

緊攥住槍桿,保爾心率飆升。

他無法再直視壓在頭頂的這頭巨獸,只能讓槍桿緊貼身側,期待這武器能創造奇蹟,保住他的性命。

巨熊人立而起後,長槍再無可能刺中它的咽喉,保爾根本沒時間再次調整槍頭朝向,更不敢抬頭仰視這頭殘暴的史前生物。

一瞬間,彷彿過了一萬年。

手中的槍桿強烈地震顫起來,固定在槍桿頂端的長刀似乎刺中了什麼,一股溫熱的血液噴濺到保爾臉上。

緊接著,伴著熊血的腥氣,熊身帶來的熱氣,保爾聽到槍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的雙手愈發難以控制武器。

吼!

胸口濃密的黑色毛髮間綻出一朵鮮紅的花朵,巨熊憤怒地吼叫著,身軀卻執拗地仍要下壓。

如果保爾手中的槍桿能再結實些,或許能就此刺穿這頭巨獸的肋骨,將它穿透。

然而沒有如果,上噸重的力量壓在槍桿上,很快就把用獸皮綁住的槍頭壓得變形,失去了殺傷力。

隨即,槍桿也在巨熊下壓的作用中向下扭曲了起來。

深黑的陰影將保爾籠罩,他整個人都已落入巨熊的掌控範圍,根本逃不出,只能依靠手中纖維崩裂的槍桿支撐著這座“肉山”。

一條狹長的裂縫從槍頭出現,很快它就蔓延到了槍尾,整根槍桿呈現出一種要劈成兩半的架勢。

眼中所視,盡是熊軀,鼻中所聞,盡是血味,耳中所聽,盡是熊吼。

保爾的大腦近乎一片空白。

在這危機關頭,他只聽見陳舟吼了聲——

“快閃!”

緊接著,一道從遠處殺來的模糊身影朝著巨熊的眼眶刺出了長槍。

面對這直擊要害的攻擊,憤怒的細齒巨熊也得稍稍後退,這就給了陳舟救下保爾的機會。

他無法撼動巨熊,只能如此將其逼退,然後一腳把保爾踢開。

受此突如其來的一腳,保爾足足在草地上滑出兩米多,沾了一身碎草和泥土。

……

“往遠走,我來對付它!”

勉強從草地上爬起來,保爾只聽陳舟丟下這句話,便見那手持長槍的身影伶俐地一個縱躍避開了巨熊的掌擊。

靠著腎上腺素的爆發撐過巨熊的首輪進攻,保爾起身時已近乎力竭。

在心裡唸叨著不能給陳舟添麻煩,他踉踉蹌蹌地向遠離戰場的方向跑去,期間甚至不敢回頭觀察戰況。

保爾知道自己現在的速度很慢,體力也嚴重透支,幫不上什麼忙。

此時此刻,只要儘量走遠一些,不讓陳舟擔心就是對戰鬥最大的貢獻,

……

受傷的猛獸比平時更危險。

見了血的細齒巨熊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它拋棄了生物生存本能中的趨利避害,選擇跟這兩個弱小可憎的生物戰鬥到底。

樹幹一般的熊臂頻繁向外攬去,它想像平時狩獵那樣,先把獵物擁入自己的懷抱中,使其與它貼近,然後再依靠蠻力和它的利齒將其殺死。

然而這個該死的生物出奇地靈活,他總能巧妙地避開巨熊的攻擊,時不時還會用他那奇怪的器官戳巨熊一下。

……

如果說保爾的腎上腺素能支援他爆發出平日裡沒有的力量,那陳舟的腎上腺素就是變異的興奮劑。

與這種隨時可以將自己殺死的生物作戰,陳舟必須打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

他的心臟飛速跳動,泵動著血液流遍周身。

他的瞳孔放大,他的聽覺、嗅覺、視覺、反應能力,甚至是對危險的直覺都隨著腎上腺素的分泌大幅提升。

現在,巨熊本就不夠迅捷的攻擊在他眼中就像慢動作,而全負荷執行的大腦能使他在戰時依舊保持清醒,宛若一臺精密的計算機,時刻尋找作戰的最優解。

但無論怎樣,他始終都是這副血肉之軀,在這場不公平的博弈中,或許他可以勝利千百次,而巨熊只要能取勝一次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

遠處篝火映照著一人一熊舞動的身影,他們的影子投在土丘上,像是某種原始而狂野的祭祀。

不知何時,碩鬣狗停下了撤離的腳步,駐足在不遠處,旁觀著人與獸的搏殺。

陳舟,這個與眾不同的人類,這個孤身一人就敢於主動向它們發起進攻的人類果然不同凡響。

碩鬣狗女王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獵物”或者說獵手。

或許在它那顆碩大的腦袋中,正為自己明智的選擇感到驕傲——

如果不是它帶領族群主動脫離戰場,瓦解這場衝突,恐怕族群中的成員要死傷慘重。

……

戰時陳舟根本無暇顧及周圍的野生動物如何旁觀,懷揣著怎樣的心思。

他一次又一次地閃避,然後精準地刺出長槍。

時空管理局製造的大獵場給實力強勁的掠食者提供了太多食物,尤其是細齒巨熊這種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它們沒有天敵,因此能夠大快朵頤,積攢秋膘的進度也遙遙領先。

厚實的皮毛和皮下脂肪層足有幾厘米,苦無製成的槍頭幾度刺中細齒巨熊胸膛,穿透皮毛擊在肋骨上,都無法給它造成致命傷。

此刻陳舟只恨手中的武器是苦無為頭的武器,而不是保爾那把長刀做首的長槍,如果交換一下,他現在至少已經扎透細齒巨熊的肋骨,使它喪失大部分戰鬥力了。

……

時間越拖越久,不知不覺已過了將近五分鐘。

頻繁的爆發攻擊使細齒巨熊盡顯疲態。

前胸大大小小的傷口伴著它揮動前爪,或四肢著地短距離衝刺引發陣陣疼痛。

流失的血液像在抽去它身體內無窮的力量,它那顆不太清醒的腦袋總算冷靜下來,進攻性也漸漸減弱,雖然表面上仍在不斷進攻,內裡卻已經顯現出一種意圖脫離戰場的架勢。

……

五分鐘,已足夠一頭毛髮絨密的巨獸產生散熱方面的問題。

然而對陳舟來說,熱身才剛剛結束——

人類密佈於全身的汗腺賦予了他極強的散熱能力,而散熱能力強悍與否,便意味著在戰鬥中誰能堅持更久。

或許大多數人類都會倒在細齒巨熊狂風驟雨般的進攻下,但只要能撐過這一輪輪進攻,就能看到勝利的曙光。

長槍由刺變挑,幾次三番扎進細齒巨熊肩頭、脖頸或前腿的皮毛下,然後憑藉側面鋒利的刃將皮毛挑開,只需一次便能製造一條狹長且深邃的傷口。

血流失的越來越多,細齒巨熊不再吼叫,亦不再進攻。

它晃動著腦袋,已經在緩慢後退——

傷口太多了,而勝利依舊遙遙無期,它看不到狩獵成功的希望,只能感受到死神的召喚。

求生的本能告訴它,它必須得走了。

離開戰場後,只要它能嚇退一頭比它小的野獸,就能奪走其辛苦捕獲的戰利品。

有了食物,它就能活下來,等到傷口痊癒,它還是那個無所顧忌的陸地霸主。

……

嗓子縫裡迸出幾聲沙啞的嘶吼,細齒巨熊色厲內荏,聲音雖充滿怒意,身體卻在不斷向後。

它很希望這個體型纖細且靈活的可怕獵物能放它走,就像發情期那些主動認輸離去的同類一樣。

然而陳舟早就滿腔殺意——

這場戰鬥可以在最初相遇時停止,可以在細齒巨熊路過篝火時停止,甚至可以在細齒巨熊與他展開戰鬥並佔據上風時停止,唯獨不能停止於此時。

在孤島上,他曾經費盡千辛萬苦釣到過一條大魚,就在他將那條魚拖上岸後,那條魚竟用尾巴抽了他一個嘴巴然後溜回了水裡。

如果今天讓這頭熊跑了,那與釣魚何異?

拎著因沾染了太多熊血而變得滑膩的長槍,陳舟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

巨熊已從正面相視轉變成側身應敵,此時不具備太多反抗能力,陳舟的長槍沒入巨熊後腰,首次深深刺入它體內。

吃痛的細齒巨熊高吼了一聲,身體以與體重不相符的速度扭轉方向後,右掌攜著腥風掄圓了向陳舟的腦袋拍了過來——

它竟然在賣破綻,妄圖以退為進,誘騙敵人進攻,然後給其致命一擊。

長槍已沒入熊身大半,陳舟手中仍攥著下半截槍桿,此刻他若想躲避絕不能繼續持槍,更不能強行將槍拔出,那根本來不及。

但如果棄槍逃走,他就丟掉了身上唯一一件長兵器。

危急關頭,未經過多思索,陳舟果斷撒手放棄了長槍,向後跳去。

巨熊寬厚的指爪堪堪蹭著他前額掠過,髮絲被掌風帶起。

與此同時,陳舟腰間的手斧一鬆,沉重的斧頭帶動斧柄向下墜去,脫離扣帶後被陳舟穩穩接在了手中。

控制不住轉身攻擊的慣性,巨熊龐大的身軀緩慢地劃過一道弧線,那隻原本懸在陳舟頭上的巨掌也隨之落向地面。

而手斧,不知何時已然揚起。

寒光一閃,血色飛濺。

在陳舟全力施為下,手斧勢如破竹,一連斬斷了細齒巨熊四根前爪,斜切掉了最後一個爪子的指甲,幾乎割掉了巨熊半個前掌。

嗷~嗷!

疼痛從未如此劇烈過,細齒巨熊吼叫著,被斬斷趾爪的那隻前腿剛著地,便觸電一般抬了起來——

它變成了一頭“三腳熊”。

此時它無暇顧及那個可怕的敵人在做什麼,大腦已被失去趾爪的疼痛深深浸沒了。

而陳舟已經繞到了它身後,微微屈膝,猛地躍起。

在草地上留下一個深深腳印,蹬一腳巨熊的臀部借力,他重新抓住了長槍槍桿,然後使勁向下一送。

被巨熊臟器包圍的槍尖如入無人之境,割破腸道,衝開一切阻隔,繼續向下。

直至帶著油脂和血液的苦無刺穿另一邊的皮毛,透體而出,巨熊才伴著一聲絕望的哀吼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