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待了一會兒,周應巡便說該走了。

陳願點點頭,仔細看了看周圍,確保沒有遺漏的火苗。

李桂香和老周本來是坐在自已墳頭上跟他們對話的,雖然陳願聽不到,但也不妨礙他們對話。

聞言,他們站起來,有些不捨地看著他們。

“叔叔阿姨再見,我們下次再來看你們。”陳願笑著,陽光在他眼裡反射出細碎的光芒。

兩人又高興起來:“好好好,我們等著你們啊。”

剛下過雨,地裡都是溼的,兩人的鞋底不可避免地糊了一層泥巴沉甸甸的。

周應巡從路旁撿了根樹枝,半蹲在地上,讓陳願扶著自已的肩頭,車身太涼了。

周應巡大掌握著他的腳踝,他腳腕細痩,踝骨存在感很強,用樹枝刮掉陳願鞋底的泥巴後,周應巡站起來,蹭掉自已鞋底上的。

遠處駛來一輛汽車,在距離幾百米的地方停下,後座上下來一個男人。

邵睿眉頭皺著,看周圍都不順眼。

他真不明白,為什麼他媽非要來燒紙,又不是隻有這一天能燒紙,來就來吧,還非讓他一起來,說什麼外公外婆小時候很疼他,他早就不記得了好嗎。

本來他就因為接近周應巡沒什麼進展而心煩著,又被強拉來這。

他不高興,自然也沒個好臉色。

煩躁地看來看去,看到遠處停著一輛車,車旁邊有兩個人,一個人站著,一個人蹲著,姿態很親密。

他正要收回視線,蹲著的那個人站了起來,皮鞋蹭著柏油路粗糙的路面。

隨後一張臉露了出來。

邵睿一愣,周總?!

他心裡一喜,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當即就要出聲叫喊。

但還沒來得及,就看到周應巡捧著另一個人的臉,蹭了蹭鼻子。

然後開啟副駕駛車門,讓那人進去,掌心還貼著對方的後腰。

邵睿一頓,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

那就是周總那個傳說中的男朋友?

“周總,周總!”

車子沒有絲毫停留,駛向遠方。

邵睿氣惱地跺了跺腳,酸裡酸氣地想,他男朋友長得也不怎麼樣嘛,平平無奇。

其實他根本就沒看清陳願的樣子,但不妨礙他貶低陳願。

邵母道:“你叫誰呢?”

“沒誰。”邵睿沒好氣地說,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周總來這裡幹嘛?

他看了眼面前廣闊的田地,似乎除了祭奠燒紙也沒別的可能了!

邵睿看了眼周應巡停車的地方,順著往前,看到有個墳包前有一堆灰燼,一看就是剛熄滅。

邵睿高興極了,問他爸他媽認不認識這座墳包的主人。

他爸不認識,他媽認識。

“認識啊,按輩分你還得叫大爺大娘呢,你小時候他們還抱過你呢......”

邵睿根本沒心思聽邵母追憶往昔,他眼神發亮,這下可有了絕佳的搭訕機會。

“他們的兒子是不是叫做周應巡?”

邵母道:“什麼周應巡?他們的兒子叫周強。”

事情發展與他所料不同,邵睿疑惑地“啊”了一聲,覺得奇怪至極,連忙追問,可兩家來往不多,邵母知道的有限。

邵睿失望極了,轉念一想,不妨礙,便又期待起來。

接下來的兩天,邵睿簡直是在數著秒過,等到上班這天,他精神奕奕地邁進了公司。

他有信心,這次絕對會有飛一般的進展!

上午八點半,周應巡準時來到公司。

同事們紛紛打招呼。

周應巡溫和回應:“早。”

多麼平易近人,儒雅隨和的老闆。

再次感嘆,他們真的好福氣。

不止是因為每天能看帥哥,他們的公司的福利也很好,甚至比某些知名大公司還好,大家都說死也要死在“如願”!

邵睿眼裡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個機會。

姜秘書忙得腳不沾地,他趁機把給周應巡衝咖啡的活計給接了過去。

“周總,您的咖啡。”

周應巡頭也沒抬,骨節分明的手指翻動著檔案:“多謝。”

在外人面前,他一直是彬彬有禮的翩翩君子。

邵睿看著他刀削斧鑿般的俊美臉龐,心臟砰砰直跳。

他用一種天真又驚喜語氣說:“周總,真沒想到你也是周家村的!”

周應巡畫圈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垂落的長睫濃密,他接著將那畫了一半的圈補齊,只是到底停筆再寫,圈的兩處介面都有黑點且不自然。

將圈補齊,周應巡這才抬頭,神色與往常沒什麼兩樣。

他溫和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邵睿說:“我媽媽是周家村的,清明我們去給外公他們祭奠,到的時候我正好看到周總你離開。”

周應巡話說得緩而淡:“哦,原來是這樣。”

他表情依然不變,像是戴了一層面具般穩固,看得邵睿心裡又是著急又是焦躁。

這和他設想的不一樣!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雖然不至於淚汪汪,但也不至於這麼淡定吧,邵睿嚴重懷疑周應巡看到狗撒尿都會比現在反應要大些。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道詢問的聲音:“你看到我給誰上墳了?”

邵睿立即回答道:“沒有,我看到周總你的時候你已經在路邊了,但我推測出您應該是給周大爺李大娘他們上的墳,周總,我猜的對嗎?”

周應巡眸光微沉:“對。”

邵睿又問:“不過周總,冒昧問一句,你和周大爺是什麼關係啊?我原以為你是他們的兒子,問了我媽才知道,他們兒子的名字是周強。”

周應巡輕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水面晃出一層層波紋,苦澀的味道瀰漫口腔,意味不明地道:“你知道的還挺多。”

邵睿嘿嘿一笑,似是有點不好意思。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周應巡卻先他一步:“你先出去吧。”

邵睿瞠目結舌。

剛還其樂融融的,怎麼突然又趕人了?

對上週應巡平淡卻不容抗拒的眼神,邵睿只好不甘心地閉上嘴,退了出去。

門緩緩合上,邵睿的身影收縮成一線,最後徹底被不透明玻璃擋住。

知道太多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周應巡眼神冷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