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孫麻子

四合院一片寂靜，只有幾家窗戶裡透出昏黃的煤油燈光。

李陽看了看牆上掛著的舊鬧鐘，時針剛剛指向兩點。

他披上軍大衣，拎起一個黑色帆布包，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街上的風很冷，帶著冬夜特有的寒意，颳得人臉生疼。

李陽縮了縮脖子，沿著小巷子朝城東走去。

四下裡靜悄悄的，只有偶爾傳來幾聲狗叫，讓這夜晚顯得更加寂靜。

“黑市……”李陽心裡默唸著，腳下卻不慢。

這種地方多半是見不得光的，來往的人都心懷鬼胎，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上麻煩。

可他也清楚，這年頭啥都缺，糧食、布票、油票，甚至連火柴都得精打細算。

黑市雖然危險，卻是唯一能解決問題的地方。

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城東。

這裡遠離鬧市，幾條小道交織在一塊，顯得雜亂而破敗。

李陽按照白天聽來的描述，順著一條隱蔽的小巷鑽了進去。

巷子盡頭有個破舊的大門，門邊上掛著半截紅燈籠，燈籠裡只有一盞昏暗的小油燈，光線忽明忽暗。

門口站著兩個穿著破棉襖的中年男人，見有人靠近，立刻警覺地抬起頭，其中一個掃了李陽一眼，聲音低啞：“幹嘛的？”

李陽沒說話，只從兜裡掏出一根菸，遞了過去。

那人接過煙，用手指捻了捻，隨後點了點頭，朝旁邊使了個眼色，門縫緩緩開啟。

李陽邁步進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愣。

這是一片空曠的廢棄院子，四周圍著幾間破平房，地上鋪滿了亂石和雜草。

院子裡三三兩兩的攤販散佈在角落，有的擺著破爛的地攤，有的直接用破布鋪在地上，東西隨意地放著。

沒有人吆喝，只有低低的交談聲，顯得鬼鬼祟祟。

黑市裡的貨物五花八門。

有賣瓷器的，地上擺著幾個粗糙的青花大碗，旁邊還放著幾塊皺巴巴的銅錢；

也有賣字畫的，一個老頭正抱著一幅用布包著的畫卷，低聲和人討價還價；

遠處還有人在賣玉石，攤子上擺著幾塊成色一般的玉佩和手鐲。

這些東西在這個年代，可能是某些人家裡拿出來換錢的“傳家寶”，但也可能是從別處偷來的。

李陽掃了一眼，暫時沒興趣摻和這些，等解決了生計再慢慢看也不遲。

角落裡，還有幾個賣吃的攤子。

一塊黑布蓋著幾隻肥鵝，旁邊擺著幾塊冒著寒氣的豬肉。

攤主們一個個縮著脖子，臉上捂著口罩，眼神警惕地盯著四周，顯然不願被人認出來。

“這地方……還真是藏龍臥虎啊。”李陽心裡想著，腳下卻不停，繼續往前走。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個攤子吸引住了。

地上擺著一個木籠，裡面關著幾隻小豬崽。那些豬崽哼哼唧唧地叫著，身上的毛油光水滑，看起來精神頭十足。

攤主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穿著厚棉襖，頭頂戴著一頂破氈帽，正蹲在一旁抽菸。

他見李陽靠近，立刻站起來，臉上堆起一絲笑：“同志，看看豬崽？這可是好貨，家養的，吃啥長啥，養上半年就能殺了過年。”

李陽蹲下來，仔細打量了兩眼，點點頭問：“多少錢一隻？”

“便宜，十塊錢。”胖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拍拍籠子，“這毛色，這骨架，值這個價！”

十塊錢……可不便宜。

這個年代，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塊，買一隻豬崽得花掉三分之一的工資。

李陽心裡暗自盤算了一下，隨後問：“公的母的都有？”

“有！”胖子立刻點頭，“一公一母，搭著買還能便宜點。”

“成，一公一母，我全要了。”李陽語氣平靜，把帆布包開啟，從裡面掏出十塊錢遞了過去。

胖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李陽出手這麼痛快。

接過錢，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行嘞，兄弟爽快！你等等，我給你裝上。”

片刻後，胖子把兩隻豬崽用麻繩綁好，遞給李陽。

李陽接過，提在手裡掂了掂，感覺還挺沉。

“回去慢慢養，吃得飽，長得快！”胖子拍了拍李陽的肩膀，滿臉討好的笑。

李陽點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笑聲。

“嘿，這位兄弟，出手這麼闊綽，看樣子不像一般人啊。”

李陽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瘦小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看著他。

那人約莫三十多歲，穿著一件灰舊的棉襖，頭上戴著一頂破棉帽，臉上長滿了麻子，可那雙眼睛卻滴溜溜地轉著，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

“你是？”李陽挑了挑眉，問道。

那麻子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發黃的牙：“我叫孫麻子，城東這片兒的老熟人了。兄弟第一次來黑市吧？瞧你這走路的架勢，軍人出身吧？”

李陽一愣，隨即淡淡地笑了笑：“你眼睛倒挺尖。”

孫麻子嘿嘿一笑，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說道：

“兄弟，我這人沒別的本事，就是眼神好，腦子快。

瞧您剛才買豬崽那痛快勁兒，肯定不是一般人。

怎麼著，有啥事兒需要我幫忙不？”

“你能幫什麼忙？”李陽不動聲色地問。

“咱這黑市啊，無論是打聽訊息還是找貨，只要你捨得花錢，沒有我孫麻子搞不定的！”孫麻子拍著胸脯，滿臉得意，

“您要是想買點稀罕玩意兒，比如糧票、布票，甚至是國外的洋貨，我都能給您找！不僅如此，那些彎彎繞繞，我也能替您打聽打聽。”

李陽心裡暗笑，心說每個年代都有這種“掮客”。

眼前這個孫麻子，八成就是黑市裡靠訊息和人脈吃飯的那種人。

這人雖說一臉滑頭相，但能在黑市這種地方混得開，又敢主動搭話，必然不是個簡單角色。

“孫麻子是吧？”李陽語氣平靜，但眼神銳利，緊盯著對方的反應，“你說能幫我辦事，那行，先讓我試試你的本事。”

孫麻子一聽這話，眼珠子轉了轉，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發黃的牙：

“兄弟，您儘管吩咐，幹咱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別人不信咱的手段。您要是試我，那正合我意！”

李陽點點頭，依舊不動聲色：

“簡單，看看這黑市裡有沒有人倒賣票據的，我想弄點糧票、布票、油票……種類越多越好，價格嘛，只要不是太離譜，都可以談。”

這話一出口，孫麻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臉上堆滿笑意：

“嘿！兄弟，您這算是找對人了。

要說票據，黑市裡哪天不得有人帶點兒稀罕玩意兒出來換錢？

不過，一般人可不認得誰手裡有貨。

您瞧好吧，最多十分鐘的工夫，我給您弄來！”

說著，孫麻子搓了搓手，轉身就鑽進了人堆裡。

他走得快，腰板也有點彎，像條在黑暗中游走的泥鰍。

李陽站在原地，目光鎖定住他的背影。

“這小子倒是個能人，不過得看看他是真有兩把刷子，還是在這兒吹牛皮。”

黑市裡人來人往，雖然談不上熙熙攘攘，但三三兩兩的攤販和買家散佈在各處，顯得頗為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