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聽著佘香跟胡姑姑的談話，腦子裡已經不能用五雷轟頂來形容了。不知不覺，臉上全是滾滾熱淚，順著我的眼角、鼻樑、嘴唇、下頜流入心間。
我曾經想過，在這裡所有人都可以欺騙我！唯獨佘香她不可以！可是如今看來，她卻是那個騙我最深最狠的人。是我有眼無珠？是我自作多情？
“姑姑不行啊！”
“有什麼不行的？我看他這次回來之後就挺寵你的，你有了孩子他高興還來不及呢，肯定不會懷疑這孩子是誰的！”
“不！姑姑不是這樣，這孩子他……”
“行了行了！我可沒興趣知道孩子的親爹是誰。對了，你心口上被貓抓的傷好了沒有？那時候血淋淋的嚇死我了！”
“你看，已經沒事了。”
“哎呦！這麼大一個疤痕，跟劍刺的差不多了！要是那隻貓抓的是你臉可怎麼辦？還好是心口。”
“……姑姑，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什麼忙？”
“就是……九爺要是問起你這道疤是怎麼來的，你千萬別告訴他是貓抓的好不好？”
“不說貓抓的？那我說什麼？”
“嗯……你就說不知道吧。”
“嘿呦你這小丫頭！現在也會使心眼了！行，那我就告訴他不知道好了，只是你小心點，別哪天再自己說漏了，我都跟著你遭殃變成扯謊精了！”
“放心姑姑，佘香嘴很嚴的。”
我捧著紅木盒子的手在不停顫抖，我多麼想一腳踹開房門讓佘香跟胡姑姑當場出醜！可是理智還在控制我，在胡姑姑離開之前，我一直躲在門後。
當我走進屋子時，佘香還在床上縫衣服，她看見我，就嚮往常一樣朝我笑。那是我曾經最喜歡的笑容，如今卻另我心痛無比。
她拍拍身邊的位置對我說：“九爺回來了，坐這裡吧，離著爐子近暖和。”
我點點頭，把手裡的盒子放到書案上，面無表情慢慢朝她走過去。
“佘香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碰你嗎？”
我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縫衣服的手一頓，針尖生生刺進肉裡。她顧不上吮吸流出的血，而是回頭愕然的望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我沒有直面她的疑惑，而是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將手緩緩放到她肚子上，那裡真的已經隆起小小的弧度，一個小生命正在裡面悄然生長。
“九爺……”
佘香的聲音忽然變得顫抖，我知道她心裡隱約察覺到了我的意思。
我淺淺一笑，抬手將她散亂在額角的頭髮溫柔的挽在耳後，露出那對尖尖的小耳朵，那也是我最喜歡的，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低頭慢慢湊近它們，語氣不嗔不怒：“我不碰你不是因為我不喜歡，而是因為我捨不得。可我現在發現我錯了，你根本就不配我喜歡！”
佘香的臉色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毫無血色，她低著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她低聲問我：“剛剛我跟胡姑姑說的話，九爺你都聽到了對不對？”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但佘香已經明白，她緊緊咬著下唇神色慌張的看著我說：“九爺，其實這個孩子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現在看到她這副為難的表情，我突然感覺異常噁心！甚至比賀心語更勝一籌！
我冷笑道：“你也不知道？哈哈你跟誰做過你心裡不清楚？！非要我親自幫你去找孩子的親爹！”
聽到我的質問她更慌張了，甚至立刻哭了出來，眼淚順著下巴噼裡啪啦的往下掉，她看著我拼命的搖頭，感覺把腦袋都要晃下來。
她撲過來緊緊抱住我的腿，“九爺我沒有跟別人做過！真的沒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望著她，嘴角只剩下殘忍的笑意，“相信這孩子是你一個人生出來的？根本就不用男人？哼！”
我蹲下，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我對視，“佘香你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就不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了，否則佘家的家法你不是不知道，女眷私自通姦理應沉潭！”
面對我的威脅佘香依舊搖頭，我真的生氣了，一把甩開她的臉，踢到她身上。
“你就那麼愛他？就算自己死都不願說出對方是誰！好啊，佘香你的情深意切可真讓九爺我感動！我就成全你！”
佘香被我踢到在地上，她還是朝我慢慢爬過來，嘴角已經流出血。
“九爺，除了你之外，我真的沒和任何男人做過！你相信我啊！”
“我？！哈哈哈！”
我仰天大笑起來，“佘香啊佘香，你可真不會說謊啊，說誰不好你偏偏說我，我真想問你一句，我碰過你一下嗎？”
她看著我，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只是顫抖著嘴唇，難過的看著我。
我繼續問：“對了，還有你心口的疤，你告訴說泫琰劍刺的對吧？這件事你又想怎麼解釋？”
這回她終於點頭了，“我是騙你的，但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因為我不想讓你再碰泫琰劍，那把劍會讓人發瘋，我不想讓你變成嗜血的殺人魔！”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點點頭，“好，就算是這樣，可你不會直接告訴我嗎？非要用欺騙的下三濫手段！佘香你知道嗎？我這個人最恨的就是欺騙！你敢說你這麼騙我就沒有處於私心的成分？就不是想讓我憎恨賀心語的同時更加偏向你？”
被我這麼一問，佘香看著我怔住了。半晌她終於點頭，“我承認我確實有私心，可是我終究是為了你好啊！九爺你要相信我……”
“夠了！”我一腳踢開房門，夾雜著雪花的夜風立即迎面而來，把火爐裡僅剩的溫暖都摧殘殆盡。我指著外面嘶吼：“你現在立即給我滾出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滾啊！”
佘香依然趴在地上，眼睛哭的變了顏色。她就那麼看著我，一動不動，就像是在考驗我的耐心。
我揚起下巴不耐煩的說：“呵你不滾是嗎？好！那我走！但是你給我記住了！從今以後我跟你，再見便是形同陌路！”
我裹著一身單衣行走在瑟瑟寒風中，心裡沒有發洩仇恨後的快感，相反而是深深的失落，就好像心裡有什麼被不知不覺掏空了……
我仰頭望向烏雲避月的夜空，忽然想起司馬相如為了表達卓文君的愛意曾賦《鳳囚凰》，那詩的最後兩句最能表達我此刻的心境：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原來得不到心中摯愛就是這樣的感覺——生不如死。
我站在院子的長廊上，像個孤魂野瑰般遊蕩，我甚至都忘了自己身處險境，身邊更是殺機四伏。
如果她告訴我她是被迫的，我一定會原諒她！可她為什麼要騙我！她不知道如今我置身佘府四面楚歌，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她嗎？可是如今已經一個都沒了……
我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煙，用打火機點燃叼在嘴裡，吞吐著一圈圈白色煙霧，麻木的看著佘府的圍牆，自己的哥哥想要殺我，自己的女人想要騙我，真正的佘玖到底是懷著這樣的心態生活在這些人的身邊的？也許對他來說死亡應該是種解脫吧，現在卻換我來繼續這場噩夢。
現在所有的留戀都灰飛煙滅，我真的不想繼續下去了，我真想問一句：佘玖，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仰起頭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把菸蒂扔在腳下狠狠碾滅，露出連我自己都感覺陌生的可怕表情。
從此刻開始，以前的梁策徹底死了，我不會再對任何人心存善意，但願那些想要我命的人都能夾緊尾巴，別被我提前玩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