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君從衣間掏出幾張一早寫好的菜譜,遞給楊掌櫃:

“這裡頭我寫了二十道正餐的菜譜,口感上也著重標註:甜口、麻辣、鹹鮮、酸甜......

你交給店裡的師傅,應該夠用一頓時間。

每月店裡新研發四個新菜,這樣就能滿足食客想嚐鮮的念頭。”

楊掌櫃小心翼翼接過孫君遞過來的菜譜,這哪是二十道正餐的菜譜,這分明是白花花的銀子。

尋常酒樓能拿的出一兩道拿手菜已是難得,就算是豐味樓,也只是食材精貴。

可孫君這份食譜上明明都是菜市裡隨處可見的的食材,偏偏做出了讓人驚豔的口味。

這份食譜要是交給後廚兩位師傅,他們怕不是要感動到落淚。

這幾日其它酒樓一直想方設法挖他後廚的牆角,他思忖片刻,低聲問道:

“我怕這食譜交給兩位師傅,他們若是去了別的酒樓,我這豈不是連人帶方子一塊兒送給同行。”

孫君手指輕釦桌面,輕笑道:

“這就需要楊掌櫃您恩威並施了。

別的酒樓挖牆角無非是比您給的銀子,多一些。

楊掌櫃,你要做的不是給他們加工錢,加工錢是沒有底的。

今日有旁的酒樓許諾多加一錢銀子,你便多加一錢,明日又來一個多加二錢,你又要多加二錢。

長此以往,不僅成本不可控,這師傅也會覺得理所當然,你哪回要是不加了,他轉頭就走。

可若您把師傅們當成這酒樓的一份子,他們拿的工錢跟這酒樓的生意掛鉤。

倘若這酒樓生意蒸蒸日上,他們也不是那目光短淺之人,不會因為旁的酒樓多給的三瓜兩棗就輕易走人。”

“孫小兄弟的意思是,給分紅?”楊掌櫃立馬反應過來。

孫君點點頭:“正是,不過是年底,年底結算的時候按照每位師傅的表現分紅,這表現包括上菜的速度,食客的滿意度,工作表現等等。

另外這分紅還得設定門檻,得在您這工作滿五年,才能加這分紅的資格。

畢竟要算酒樓的一份子,至少得乾的久,才能算一份子嘛。”

“我這後廚兩位師傅,是我這酒樓剛開業就過來的,幹了有五年了。”楊掌櫃回道。

“夥計們能長久幹下去,無非兩個因素:錢給夠,人高興。

能在你這幹五年,說明掌櫃的你人還不錯。”孫君笑著說道。

“嘿嘿,哪裡哪裡。”被誇的楊掌櫃不好意思憨笑道,“大夥幹活都不容易,只要夥計們幹活踏實,我是不願苛待他們,誰不想開開心心把錢賺了。”

孫君對楊掌櫃豎起大拇指道:“楊掌櫃仁義。夥計能有你這樣的掌櫃也是他們的福氣。

可咱們要想做大做強,規矩不可少。

恩威並施,講究的就是,做好了要獎,做錯了就該罰。

往後咱們這菜品變多,生意越來越好,有些規矩一定要提前定好。

這前廳、後廚,都得有一套標準。

尤其是這後廚,若是不做好標準化管理,食材浪費,食品安全的問題還是很嚴重的。”

楊掌櫃點頭認同:“那這些規矩,我跟孫小兄弟定好了,再告知夥計們?”

“不。”孫君搖搖頭,“既然夥計們未來都是酒樓的一份子,那這些規矩就得一起商量。

比如廚房,後廚師傅們是專業的,楊掌櫃,你可以挑個空的時候。

先把分紅的事跟他們說了,再跟他們一塊討論這廚房的規矩。

讓他們切實感覺到被需要,被尊重。

你放心,到時候他們想的肯定比你還細緻,且會堅定不移的上行下效,傳達下去。

畢竟你不可能管理方方面面,後廚的管理還得師傅們去管。”

兩人又商討了片刻具體的細節,楊掌櫃只覺自己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孫君雖然是他的生意夥計,但並不會強勢干涉他對酒樓的管理,更多時候,是一個提建議和助手的角色。

就像有一雙手,把他亂成一團麻的思緒理順,讓他清楚前頭的方向。

聊的差不多了,楊掌櫃為了輕鬆氣氛,輕笑著說:

“孫小兄弟,你不知道你最後做的那個冰淇淋有多受歡迎,這東西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真真是美味,這夏日裡吃再合適不過,要是讓尋常百姓都能吃到就好了。”

若只是讓二樓貴客食用,雖然賺的多,可楊掌櫃覺得有些可惜。

“那還不容易。”孫君輕笑著比劃道,“在側門邊開個視窗,專賣冰淇淋,價格麼比店裡吃便宜些,份量比店裡少些。

每日提前做好兩大桶,賣的時候,派一個專門的夥計,在視窗挖冰淇淋球,一份冰淇淋一個球。

還可以搞些,買一送一,第二份半價的活動。

到時候也是一筆不小的進賬。”

楊掌櫃服了,他懷疑孫君這腦子就是專為賺錢生的。

......

與楊掌櫃聊完後,孫君回柳溪巷鋪子。

這青雅樓初步的運營、人事、營銷都已經上了軌道。後期只要不掉鏈子,店裡的營收應該能翻幾倍。

到時候季末分紅時,孫君估摸著最少能分個五十兩銀子。

一年少說二百兩銀子,加上錢少爺那邊一月五十兩的兼職收入。

他一年給王大娘多賺八百兩銀子。

他這賺錢能力,應該足夠王大娘放心把雲兒許配給他了吧。

畢竟像他這麼能幹又懂事的“上門女婿”,王大娘應該不會不喜歡吧。

要不先探探王大娘的口風......

思索間,他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鋪子門口。

抬頭正想踏過門檻,瞥見靠近門口的桌上,王大娘和一面生的婦人聊的正開心。

只見那婦人身穿一身正紅繡花的衣服,額頭戴著抹額,頭頂還簪著花,兩頰抹著腮紅,嘴上也塗著豔紅的口脂。

整個裝束招搖、豔俗。

孫君進門時,王大娘同那婦人恰好聊的差不多了,婦人起身,甩動著手中的繡帕,滿臉堆笑道:

“那王大娘你好好考慮考慮,這麼好的家世條件,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王大娘客氣的起身送著婦人,輕笑著說:“還是得問問雲兒的意思。”

“哎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婚姻大事,哪有兒女自己做主的。

雲兒已及笄之年,按理說,早該操心婚姻大事了。

她爹從軍遠在邊疆,你這做孃的總不好一直拖著不管,要是把雲兒拖成大姑娘,到時候就沒得挑咯。”

王大娘頻頻點頭應承。

婦人經過孫君身邊時,停下腳步,對著孫君上下打量,嘴裡嘖嘖道:

“呦,這小兄弟樣貌長的好生俊俏,這般年輕,可有娶妻?”

不等孫君回答,王大娘接話道:“唉,這就是我店裡的夥計,住的地方都沒有呢,哪有姑娘肯嫁給他,一窮二白的小子,拿什麼娶妻生子,且再攢兩年錢吧。”

婦人聽完,嗤笑一聲,拍了拍孫君的胳膊:

“沒事,窮有窮的活法,也有那家底窮的人家,只要一兩銀子,便願意嫁女兒的,小兄弟若是想娶妻了,就來找我,謝媒禮我給你收便宜些。”

說完,便晃動著帕子,腰肢一搖一扭的走出門外。

孫君猶如一根木頭,呆愣愣立在原地。

他這段時間,給王大娘賺了足足幾百兩的銀子。

原來在王大娘心目中,他還是個寄人籬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

她根本沒有考慮過,要把江雲兒嫁給他。

那他每日奔波,忙裡忙外賺錢,到底圖啥?

孫君的心沉到谷底,眼中的光一瞬間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