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在東北三省佔盡便宜之後,打響全面入侵中國的盧溝橋之戰的最初,雄心勃勃的以為,以帝國皇軍的戰鬥力,必然能以摧枯拉朽之勢,在短短數月之間佔領整個中國。
1938年持續數月的徐州會戰和武漢會戰,雖然最終以日軍勝出的結果劃上了句號,但也把日本人速戰速決的信心全部碾碎。
自此後,整個中國戰場進入持久戰階段,日本人不得不收起骨子裡的傲慢,一邊以戰養戰,一邊在國民政府和紅黨的紛爭之間不斷找尋機會,擴充地盤,穩固統治。
因此,日本人樂見國民政府和紅黨的不和,更希望這種不和一直持續下去,並日益加劇。
在這種情況下,根據薛彪提供的情報顯示,國民政府特派員和紅黨即將於1940年3月19日在濟南舉行的會晤,把日軍司令部和特務機關的注意力拴得死死的。
他們首先想順利抓捕或者擊斃國民政府和紅黨的要員,並公之於眾以震懾四方,然後更想在第一時間瞭解會晤的議題、結果,以便提前為形勢的改變做好充足準備。
“機關長,司令部支援的十個整編小隊的兵力,已經全部派駐到各個進出濟南的渠道關口,並分批次進駐哨卡安置。”
“屬下已經將國民政府特派員和紅黨重量級人物的形貌特徵詳細告知每一名皇軍,要求他們務必瞪大眼睛盯緊每一個進入濟南的外地人。”
“此外,我還要求他們務必仔細觀察留意近幾日在進出渠道周邊長時間駐留的人員。”
“一經發現可疑人士,立即加以重點盯防,確保第一時間掌握本次會晤的相關情況。”
河野月次郎聽取了吉野少佐打電話過來的彙報,很是滿意的吆西了一聲:“吉野君辛苦了,本次行動成功結束之後,我一定專門打報告,為你向司令部請功!”
撂下話筒後,他招呼應他電話召集而來的本多瀾到沙發上落座:“高主任,你那邊情況如何?”
“機關長,我這邊已經就電報監聽的事宜,跟電訊課商討出具體的值班計劃,接下來幾天,我們所有電報員將以24小時三班輪流的方式,全面監聽各個活躍的電報訊號情況。”
“如有異常,一經鎖定大致的電報訊號活躍區域,立刻上報,酌情封鎖搜捕!”
“另外,薛彪上午來電話彙報,說他已經按照鬼頭的安排,跟一個叫做丁林的軍統特工,進入預定位置蹲守,等候迎接國民政府的特派員和紅黨方面的重量級人物。”
“我特意告訴他,如有機會,儘可能的從鬼頭口中獲取更進一步的情報。”
“比如,參與會晤的雙方大致什麼時間抵達濟南,以及雙方姓名、職位等詳細資訊。”
鬼頭昨晚召集軍統濟南站全體特工開會,給出的資訊非常籠統,所以薛彪上報的情報也非常粗略,非但沒有會晤雙方抵達濟南的準確時間,也沒有雙方的具體資訊。
要問就是特派員和重量級人物。
這對山東特務機關來說,顯然是不夠的。
誠然,本次會晤的主題讓他們非常警惕乃至於緊張,但如果搞不清楚會晤雙方的身份、職位,他們很難進一步判斷本次會晤的重要性,從而調整重視程度。
河野月次郎本次召集本多瀾,原本就是想讓她知會薛彪,務必搞清楚這方面的資訊,沒想到本多瀾已經把工作做在了前面。
這很好。
“高主任辛苦了,你這邊有任何進展,隨時向我彙報!”
“是!”
“尤其薛彪那邊!”
“明白!”
薛彪一大早就跟丁林在火車站站前廣場西南角匯合,找了一個街邊的茶攤落座,點了一壺茶,開啟了一天的蹲守工作。
他對這個蹲守位置還是非常滿意的,因為火車是進出濟南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所以他判斷國民政府特派員和紅黨重量級人物之中,至少有一位會乘坐火車抵達濟南,而這也就意味著,只要蹲住這個地方,就一定會有收穫。
唯一讓他不太滿意的是,鬼頭提供的資訊非常模糊,因此什麼時候才會有收穫是一個完全沒譜的事情。
“昨天的事太震撼了,站長分派工作的時候沒多想,現在回過神來,覺得咱在這兒蹲守挺傻的。”
“?”
丁林有點沒反應過來薛彪這個話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薛彪只好迎著他有點憨憨傻傻的表情把話往明瞭點:“你說站長只是告訴了咱們特派員和紅黨重量級人物的相貌特徵,其他資訊一概沒有,這讓咱們怎麼接人啊?”
丁林思考了一下:“那就盯著符合相貌特徵的人嘗試著接唄!”
“話是這麼說,但相貌特徵這玩意說起來跟真事一樣,其實非常籠統,每天從火車站進進出出那麼多人,咱們兩個人四隻眼哪兒能看得過來?”
“沒辦法,誰讓老楊可巧不巧的這個時候出了意外呢?如果有他在,咱們就有六隻眼睛了。實在不行,咱們給站長申請一下,再給咱們組加派點人手?”
“……”
薛彪差點沒吐血。
有你一個跟我一塊兒,我想幹點什麼隨時找理由就能幹,萬一再給加點人手,我他媽兩隻腳就被人拴住了好吧?
丁林你小子平時挺機靈的,怎麼這麼不上道呢?
他只好再次把話往明白裡說:“那倒沒必要,站里人手本來就不足,咱申請加人上牙打下牙的事,站長可就為難了。總不能讓他親自跟咱們一塊兒蹲守吧?我是覺得,如果站長能告訴咱們特派員是哪個,紅黨那邊的重量級人物又是誰,或許我們接人的時候就要方便的多了。”
“白瞎!”
丁林毫不猶豫的擺了擺手:“我覺得還是逮著形貌特徵相符的人找比較靠譜。”
“為什麼?”
“因為咱們就算知道來的人是哪個,叫什麼名字,咱們也不認識啊!”
“……”
你他媽說得真是太有道理了,我竟然完全無言以對。
薛彪原本是想唆使丁林有機會的時候找鬼頭刺探一下相關資訊的,但看丁林現在這個反應,他知道凡事指望別人純屬白瞎,關鍵時候還得是自己上。
他放棄了。
不過丁林的談興被他釣了起來:“彪子哥,你說國民政府跟紅黨會晤,不可能只有咱們軍統濟南站的人等著接人吧?紅黨是不是應該也派點人過來?”
薛彪挑挑眉梢:“你是不是發現什麼可疑人物了?”
丁林嘿嘿一笑,衝著不遠處一個麵攤上哧溜哧溜吃麵的小青年努了努嘴巴:“彪子哥看見那小子沒?這是他吃的第五碗麵了。”
薛彪多看了兩眼,沒怎麼看出破綻:“或許人家只是比較能吃呢?”
“問題是,咱早上過來的時候,他就在那個攤上耗著。”
“沒挪窩?”
“挪過,中間還去別處轉悠過兩圈,不過很快就會回來,繼續守著。”
“……”
薛彪嚴肅的做了一下自我檢討,感覺自己精神狀態不是太好,太緊張了。
否則,像是小青年吃五碗麵這種事,怎麼輪也輪不上丁林比他更早發現才對。
那麼那個小青年就是紅黨派來接人的人?
他戴著有色眼鏡再去看對方,當然是越看越像,於是越發對自己沒能率先發現這個小青年感覺說不出來的懊惱。
眼角餘光在四下裡不著痕跡的掃了一圈,瞳孔悄然收縮了一下。
“丁林,你自己盯一會兒,我離開一下。”
“彪子哥,你去哪兒,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兒。”
“茶水喝多了,找個地方放放水,不用你陪,好好守著吧!”
薛彪自顧自的起身,在丁林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的目光裡快速轉過前方街角。
他沿路走了一小段,隨後回頭瞄了兩眼,確認丁林沒跟著之後,一頭扎進了旁邊角落位置的電話亭,撥通了山東特務機關的總機,叫轉特別偵聽室找高主任。
午後的辦公室裡,陽光特別溫暖,照在人身上特別舒適,此時的本多瀾正坐在廖文克腿上,被餵食一口甜甜蜜蜜的紅燒大排。
接到薛彪的來電,她情緒一下激動了,示意廖文克稍等,略帶一點興沖沖的味道的開口:“這麼快就接上人了?”
“呃,沒有。高主任,我打聽個事情,特務機關今天是不是加派了大批人手分赴各個進出濟南的渠道?”
“有什麼不對嗎?”
“那倒沒有,不過高主任,特務機關這批人手是哪兒派過來的,太不注意了吧?”
“?”
本多瀾有點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出什麼事了?”
“是這樣,我現在在火車站附近負責蹲守,這邊不是有你們一個哨卡嗎?我剛剛發現,哨卡里出來一群十來個穿便裝的人,一塊兒去隔壁的餐館吃飯。他們這麼明目張膽的在街上招搖,實在是太扎眼了。”
“這樣啊……”
本多瀾脊背微微一緊,立刻意識到薛彪說的這個事情什麼意思了。
上午的時候,廖文克為什麼提醒吉野少佐讓分派出去的皇軍更換便裝,目的就是隱身於市,儘可能的不要引起注意,避免除薛彪以外的軍統特工或者紅黨的潛伏人員注意到他們,從而臨時隨機應變,更改接人的計劃。
如今看來,單單是更換便裝遠遠不夠,蹲守各個進入濟南的渠道之時,還有很多細節需要注意。
“我知道了,我來安排!”
廖文克看她結束通話之後神情很是凝重,有些好奇的開口:“瀾瀾怎麼了?薛彪那邊又出什麼事了?”
“不是薛彪,是吉野少佐那邊的安排有漏洞……”
本多瀾把薛彪電話裡說的情況給廖文克講了講,最後不禁無奈嘆息:“吉野君本來就不怎麼擅長這類行動,兼之這次司令部支援的兵力也沒有參加過類似行動的經驗,說起來出現這類小漏洞在所難免。只是……這也太低階了。”
“其實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也或許只是薛彪自己太緊張,所以杯弓蛇影,看著哪兒哪兒都緊張。沒多大事,通知一下吉野君,給各部分增援的皇軍緊急通知一聲,在細節上多注意就是了。”
“也只能這樣了……”
本多瀾知道廖文克不愛往裡瞎攙和,輕輕點了點頭,隨後重新拎起話筒,開始聯絡吉野少佐。
另一邊,薛彪給本多瀾打完電話,隨即返回茶攤,跟丁林會合。
丁林給他碗裡續上茶:“彪子哥,你這一泡時間夠長的啊!怎麼回事?身體不行了,兜不住了?”
他明顯是逗樂子的口吻,但落在薛彪的耳朵裡,卻多出來一種暗示他離開太久的懷疑,薛彪心頭一緊,使勁斜他一眼:“這還不正常嗎?等你到我這把年紀就知道了,男人可以不服老,但身體老不老,身體自己知道!”
丁林嘿嘿笑了起來:“你看你,給你開玩笑呢,怎麼還跟我急眼了呢?好好好,咱不說了!”
薛彪心裡還是有點打鼓,眼角餘光瞄了一眼不遠處的麵攤,心頭接著就是咯噔一下:“不對啊!那個疑似紅黨的小青年呢?怎麼不見了?”
丁林也朝麵攤瞄了一眼:“彪子哥,看見那個在麵攤最裡頭背對咱們坐著的那個中年人沒有?”
“看見了。怎麼了?”
“你剛去放水的時候,那個中年人去的麵攤,在剛才那個小青年桌上敲了兩下,然後小青年吃完麵就走了。”
薛彪恍然:“紅黨的人這是換班了呀!”
一個人長期在某一個地點滯留,的確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換人頂上,方能有效杜絕這種可能。
可以理解。
薛彪目光裡悄然劃過一絲絲異色:“看來紅黨這段時間的發展相當不錯啊!不像咱,畏手畏腳的,可用之人越來越少。”
丁林謹表贊同:“是啊,連著好幾天在一個地方蹲守挺悶的,咱們要是也有足夠人手的話,按時按點的換個班啥的就舒坦了。”
傍晚時分,鬼頭鬼鬼祟祟的摸到了他們所在的茶攤上,問了問今天蹲守的情況,隨後吩咐他們蹲完今天,明天就不用來這兒了。
薛彪愣了一下子:“站長,是不是出現什麼新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