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的小助理嗅覺極其靈敏，今天她敏銳地察覺到兩位老闆的氣場有些微妙。重點表現在沒有眼神對視，毫無交流，甚至都板著臉，面無表情。
幸好她的職責僅限於收工前，送完藝人回酒店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念姐，那我先下班了。”小助理得到唐念同意，小心翼翼退出房間，關上門的那一刻長吁一口氣。
總算是解脫了。
屋內。
唐念在沙發上辦公，卓星野坐在對面一本正經地看劇本。
各自沉默了一段時間，卓星野終於忍不住了，“唐總還有事？”
唐念頭也不抬，“沒事。”
“那您這是……”卓星野低頭看了眼手腕上不存在的表，暗示時間不早了。
唐念合上電腦，說：“劇本溫習好了？那我幫你對一遍臺詞。”
卓星野盯著腦門三個大問號，還是將劇本扔了過去。
整整十頁臺詞，他居然一遍透過。隨後懶洋洋倚在沙發上，看著她，似乎在等她主動表態離開。
然而唐念只是慢悠悠合上劇本，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最近臺詞功力進步了，不錯。”
卓星野期待她的下文，但是戛然而止。
“你還有事嗎？”卓星野再次下逐客令。
唐念拿起手機，卓星野以為她終於要走了，轉眼卻見她進了小廚房，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堆自已沒見過的食材。
卓星野皺眉：“你要做什麼？”
唐念說：“最近天氣熱，我給你做個綠豆冰沙，明天可以帶到劇組解暑。”
卓星野：“……”
唐念專心磨豆子，卓星野走到她身邊。也不幫忙幹活，只是在旁邊站著。
“你沒事可以忙自已的，不用管我。”唐念說。
卓星野眯起眼睛：“那我去洗澡了。”
“隨意。”
說完，卓星野真得轉頭進了臥室。再出來時，身上只圍了一條浴袍，袒露著上半身。
他像是故意似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如果換成一個剛出來工作的小姑娘，大概會羞怯地逃走。
但唐念無動於衷，甚至連眼睛也沒有斜一下。
唐念磨好綠豆，在小冰箱裡找容器。卓星野湊過來拿礦泉水，手臂不小心觸碰到，唐念全然沒有小姑娘的嬌羞感，木然地往旁邊讓了一步。
卓星野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
卓星野倚在冰箱門上，桃花眼微挑：“我笑唐總真是，不近男色。”
唐念翻到一隻玻璃碗，毫不留情地關上冰箱門，“抱歉，見多了。”
“那這麼多年還是一個人？”卓星野無情拆穿，“怎麼不找個男朋友溫存一下？”
唐念微笑：“你怎麼知道沒有？”
卓星野表情驟冷，隨後僵硬地露出一個微笑：“唐總今天不睡覺，大半夜地待在我房間不肯走，不會對我有所企圖吧。”
“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卓星野冷笑。
“如果你困了可以先去睡覺，我做好綠豆湯，自已會走。”唐念沒有聽到腳步聲，轉身打量他，“大半夜不睡覺，難道你還有活動？”
她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
卓星野走向門口，邪魅地笑：“我說沒有的話，怕你不信。”
門開啟，露出蘇怡甜甜的笑容。
“哈嘍，念姐。”
蘇怡會來，是唐念沒有預料到的。
這邊唐念熬著綠豆湯，耳朵卻吃了不少小情侶的狗糧。
“星野，你最近瘦了。”蘇怡捏了捏卓星野的臉，卓星野主動湊過去讓她捏。
“星野，你怎麼可以不穿衣服，念姐還在這兒呢。”卓星野嘲諷，“放心，唐總看不上我。”
過了一會兒，蘇怡又拉著卓星野進了房間。房門一關，傳來小情侶打情罵俏的嬉鬧聲。
此刻再不走，不能保證還會聽到些什麼。
正好綠豆湯熬上了，唐念定了個時間，悄然退出了房間。
門落鎖的那一秒，房間的門同時開啟了。卓星野和蘇怡輕手輕腳走出來，卓星野無聲作揖：“謝謝小蘇今天仗義相助。”
蘇怡還禮：“老卓客氣了。”
在蘇怡幫助下，卓星野順利逃出酒店。為防唐念發現，特意叫了輛計程車送他去酒吧。
而蘇怡則留在房間的沙發上過夜，防備唐念隨時查崗。
………………
如此緊趕慢趕，卓星野還是遲到了半個小時。
令他意外的是，這次李剛導演也來了。
原本他對李剛導演是否知曉劇組私下聚會這件事存疑，現在看來，他應該一清二楚。上一次極有可能也是他組織的，只是最後不知道被什麼事情絆住無法參加。
那次聚會，卓星野偷偷用餐巾紙蘸取了酒吧的水樣，結果沒有收穫。後來也同隊裡探討過，想要弄清陶芝芝失蹤之事，光靠調查嫌疑人還不夠，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直接提取酒吧的監控記錄。
可陶芝芝失蹤屬於警方機密，只能暗中與黑暗勢力較量，這也導致警方行動受限，極大程度上降低了案件效率。
卓星野一看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決定在第二次聚會時弄出點動靜，讓警方以治安管理的名義調取監控，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證據。
弄出動靜很簡單，酒吧裡到處是人，且大多脾氣暴躁。
只是聊天這會兒功夫，卓星野已經看到好幾個喝急了上臉的男人從面前走過。
就挑這種火柴棍屬性的，一點準著。
說是私人聚會，其實也沒聊什麼深入話題。即便李剛導演來了，也是那套浮於表面的客套。讓人分不清，是他們太耐得住性子，還是他太急躁了。
喝酒喝到中場，卓星野終於確認今晚不會有實質性線索。既然如此，就不得不採用一些特殊辦法了。
衛生間在散座的右邊，那裡聚集了一幫醉鬼。卓星野打算在洗手檯的地面撒點水，只要醉漢經過，一定會滑倒，到時候保管他們攪得酒吧天翻地覆。
李剛導演還在侃侃而談《折戟》理念，卓星野低頭和王碩耳語了幾句，王碩點點頭，卓星野悄然退出聊天，轉身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地面本就溼滑，有個保潔女工正在拖地。
卓星野支開她假裝在洗手檯洗手，在確認周圍沒有監控，且在外面的監控死角範圍內，看準時間往地上潑了一捧水。
水滴落在瓷磚上，散開成一朵朵綻放的花。混著地上的泥點子，宛若張牙舞爪的小鬼，隨時準備滑倒一位幸運兒，來個屁股開花。
讓卓星野激動的是，他潑水的技術很有水平，一滑就滑倒了兩個。
兩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毫無招架能力，互相拉扯著跌倒在地，頭不小心撞到一起，不僅僅屁股開了花，腦袋還磕青了。
卓星野在心裡喊了聲罪過，心想如果順利拿到監控，你們兩個是功臣。
效果達成，卓星野立刻上前扶人，準備再添一把火。
“你們沒事吧？這酒吧的環境真是太差了，地都沒人拖。”
其中一個光頭男人直接摔醒了，扶著腦袋，額頭青筋突起：“這他媽的，誰拖得地。”
保潔員女工聞聲而來，連聲道歉，才說了一句，對方囂張的氣焰忽然滅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疏忽。您沒摔著吧，保安快叫經理。”
“不，不，不用了。”光頭男人結結巴巴地說。
他旁邊那個消瘦的男人才緩過來，聽到這對話，也連聲附和：“沒事，沒事，就是摔了一跤，沒大事。”
明明頭都磕紅了，腿也有淤青。這兩人卻脾氣出奇的好，卓星野不想放過這次絕佳機會，於是暗暗拱火：“你們這衛生做得也太差了吧，這要是摔到腦袋，可不是小事。”
他話音剛落，地上兩個男人“登”站起來了，連聲說：“我們沒事，我們沒事。”
這場景實在奇怪。
保潔女工說：“是我工作疏忽，我還是叫經理過來看看吧。”
那兩男人一聽，立刻跑了：“哎呀，大媽，你就別瞎操心了。”
“這兩人……”保潔女工跺了跺腳，一臉無奈。
卓星野此刻心裡滿是問號。
剛才那個光頭男人的火都快躥到頭頂了，怎麼就忽然滅了？為什麼這個保潔一提到經理，他們如此惶恐？這酒吧究竟有什麼秘密，會讓顧客又愛又怕呢？
卓星野的目的沒有達成，心裡一陣惱火。走出衛生間，高分貝的音樂又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愈加煩悶。
卓星野扶著牆，想要緩一緩。無意中向昏暗的過道瞄了眼，身體猛然一個激靈，沒想到唐念會出現在這裡，就站在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