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燈光明暗交織，匯聚在唐唸的臉上。
DJ聲鼓樂震天，此刻卻恍若沉寂，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卓星野只感覺心跳與時間產生了共鳴，一突一突地快要跳出胸腔。
“你跟蹤我？”卓星野將唐念拉到旁邊的樓梯間。
唐念說：“彼此彼此，你不是也騙了我。”
卓星野以為她放鬆警惕回了房間，實則不然。唐念早就猜到他不會輕易放棄，提前知會酒店前臺記下他的車牌號碼，卓星野坐上出租那一刻，一切盡在唐念掌握中。
卓星野嘆氣，“你來這裡幹什麼？”
唐念說：“你來幹什麼，我就來幹什麼。”
“你都看見了？”卓星野眉頭緊鎖。
“我剛到。”唐念沒撒謊，她確實剛剛到。這個酒吧太大了，她在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才決定進來看看。
誰知道剛走到衛生間，就碰到了卓星野。
唐念向外探了一眼：“你怕我看見什麼？”
卓星野攔在面前：“這裡不是燒烤店，你別亂來。”
看他的樣子，唐念就知道自已來對了。
“你應該不是一個人吧，”唐念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和誰一起來的，不能介紹我認識一下嗎？”
卓星野隱隱覺得唐念似乎知道點什麼。
然而當下情況緊急，他深知不管是唐念發現王碩一群人，還是被王碩他們發現，這對警方來說，都會讓所有努力前功盡棄。
陶芝芝還沒找到，眼看零碎的線索即將連成一條線，卓星野不能讓計劃失敗。
“唐念……”
情急之下，卓星野驟然握住唐念手腕，用力一拉。
唐念毫無準備，猝不及防向後倒去。
就在即將撞上冰冷的牆面時，唐念感覺背後伸過來一隻柔軟的手掌，保護著她不被撞疼。
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唐念回過神，迎頭看到的是卓星野放大好幾倍的臉。
卓星野將她壓在牆上，說：“別鬧了好不好。”
這是五年後卓星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唐念以為自已聽錯了，直到卓星野又在耳邊輕喊了一聲，唐念才確信自已沒有聽錯。
這聲名字，讓她想起一些遙遠的過去。
那時兩人結下仇，卓星野總喜歡找各種理由來找唐念麻煩。明明是學弟，卻喜歡老大不小地直呼其名。
同學都說這學弟真夠囂張的，老師也讓他禮貌一點，但卓星野就是不肯叫學姐，除了不肯自降輩分之外，還有一層更重要的原因。
他怕叫了學姐就真的變成了姐姐。
唐念深吸一口氣，往旁邊挪了一寸：“叫我唐總或者念姐。”
她在提醒他注意分寸。
卓星野身形一滯，半晌後說：“我今天有點事兒，等過了今天你想怎麼算賬都行。”
他態度極好，近乎乞求。
唐念覺得好笑：“你認為我是故意找你麻煩？別忘了當初是誰一定要進念響傳媒。”
“我知道，”卓星野說：“我沒有忘記。”
沒有忘記，那現在是什麼意思。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清楚，唐念混娛樂圈5年，早已看透人性。
因為外面那個人是王碩，面前站的叫卓星野。所以唐念不敢賭，她怕自已放手了，卓星野的下場會如陶芝芝一樣悽慘。
唐念說：“如果我就是不讓呢。”
倔強如唐念，五年前卓星野沒辦法走進她心裡。五年後，又能拿她怎樣。
雖然不能拿她怎樣，但卓星野非常清楚如何挑起唐唸的厭惡感。
卓星野笑了笑，側過臉，眼睛看著她的眼睛，接著視線下移，最後落在她的唇瓣上。
唐念只感覺時間停滯了片刻。
下一秒，卓星野傾身靠近，一隻手摁在她的後腦勺上，將自已送到了他面前。
呼吸抵著呼吸，卓星野目光深沉，眼中有一片濃濃的墨色。
唐念鼻頭髮酸，喉嚨哽噎了一下。
即使在黑暗中，卓星野也能看見唐念眼中的溼意，但是為了案情，他不得不做出令人討厭的樣子：“唐念，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用最討人厭的模樣，問出心中最期待的話。
說不出是期待多一點，還是彷徨多一點。
唐念不說話，身體本能地牴觸靠近。卓星野捧著她後腦勺的手暗暗使勁，僵持中，兩人的唇離得越來越近。
唐念乾脆放棄了掙扎，賭他不敢。
卓星野果然手下一滯，鬆了勁兒。
“你……”他想自已真是壞透了，用這種方式去傷害一個女孩。
唐念鼻頭紅了，嘴角囁嚅了一下。她極力忍住情緒，眼中只剩下失望。
“你先回去好不好。”卓星野低頭，不敢看她。
唐念冷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不再糾纏。
…………
酒吧散臺的右邊有一部樓梯，通往二樓的包廂。
唐念路過時，恍恍惚惚中聽到樓上有人喊她的名字。聲音分外熟悉，仔細一琢磨，終於想起是陶芝芝的聲音。
陶芝芝在這兒？
二樓對比一樓，四處漆黑，樓梯更像是一條曲徑通幽的小路，盡頭是一片黑暗。
冥冥中，唐念停下腳步，鬼使神差般踏上了臺階。
“芝芝，是你嗎？”
唐念輕聲喚了一聲，毫不意外無人回應。
她一步一步走上臺階，本以為已經走到盡頭，誰知樓梯一轉，還有一部。
唐念繼續向上走，樓梯盡頭忽然出現兩個戴墨鏡的保鏢，攔住了她的路。
“小姐不好意思，這裡是vip貴賓室，您不能上來。”
唐念說：“可是我好像聽到有人喊我。”
保鏢四處看了看，說：“這裡人多，您應該聽錯了。”
唐念想了想，大概真是自已幻聽了。
“對不起，我馬上下去。”
唐念興致缺缺地下了樓，酒吧裡的狂歡與她無關。雖然她很想衝過去和卓星野來個當面對峙，但她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大門就在前面，唐念已經看到屋外的路燈。不知是不是心情太差，肚子居然餓了。
恰好飄來一陣爆米花的香味，唐念木然轉頭，看到了酒吧的後廚。
後廚照理是不能進的，但此刻大門敞開著，沒人搭理她。
唐念拖著沉重的腳步進去逛了一圈，然後被廚師長髮現，轟出了後門。
對方冷漠地罵了她一句“神經病”，並關上了廚房的門。
後門在一條小巷子裡，巷子有點深，寬度只容得下一輛車。
唐念不知道該往前走，還是往後走，在門外猶猶豫豫站了很久。她實在是太累了，於是乾脆在旁邊的石檻上坐下，打了個電話叫老陳來接自已。
等車的間隙，唐念小眯了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被老陳的電話吵醒。老陳說他已經到了酒吧，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條巷子的路，還在外面徘徊。
唐念猶豫著要不要敲開後廚的門，剛起身，從天而降落下一個東西。
“啪”——很響一聲，正好落在她的腳下。
天很黑，巷子裡沒有路燈。
唐念藉著後廚窗戶上透出來的微弱燈光，低頭去看。
唐念看過無數個拍恐怖片的場景，也見過群演扮成各種各樣的死狀。
但真正看到地上躺了一個一動不動的人時，她還是沒忍住，尖叫起來。
………………
先是後廚的人被吸引過來，廚師長一開門，腿都軟了。丟掉手上的鍋鏟，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接著跑過來一群工作人員，驚恐地打電話報警，喊救護車。
於是大廳裡的客人也發覺了不對勁，全都湧向後廚。
在場的人無不尖叫，驚恐。後廚門小，“遊客”來一波，嚇跑一波。
只有唐念始終站在原地，藉著廊下明亮的燈，她終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地上那具屍體的臉。
是陶芝芝。
陶芝芝臉色慘白，怒目圓瞪。和之前的氣質相比，此刻她形如枯槁，衣衫破爛，脖子上有一圈紫紅。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心中對陶芝芝長久積累起來的遺憾和悔恨，此刻如洩洪的水，再也關不住，傾然落下。
卓星野就是在這個時候衝出人群的。
二十分鐘前，他送走王碩一群人。後來又半路折返，就是想來探一探這家酒吧的秘密。
誰知聽到有人說後廚死了個人，好像是陶芝芝。
卓星野連忙跑過去，震驚和憤怒之餘，卻看到唐念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臉色慘白，淚流滿面，渾身顫抖，顯然是被嚇到了。
“別看。”
卓星野跑上去，用手捂住唐唸的眼睛。他自已則沒忍住看了一眼，心中生出陣陣惡寒。
死狀之殘忍，令人髮指。
唐念哭著說：“是陶芝芝，你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啊。”
身上的屍斑盡顯，卓星野知道已經遲了。
但唐念情緒激動，哭著停不下來，渾身顫抖。卓星野只好抱住她，在懷裡輕聲安撫。
在卓星野的臂彎裡，唐念再也忍不住，放肆大哭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