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不好。”唐念推開他，將自已隱在燈光照不見的黑暗裡。
不知是錯覺還是眼花，她好像看到卓星野的臉上有一瞬間無措，但一眨眼又消失不見。
轉眼電梯來到一樓，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廳。
唐念用手機叫了一輛計程車，夜晚冷風瑟瑟，她迎風站著，因為穿得單薄，身體蜷縮的同時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卓星野站在一邊，雙手插進口袋裡，目光懶懶瞥了她一眼。
唐念忽然想起方回的囑咐，覺得有必要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便試探著問：“晚上有事嗎？”
卓星野閒閒道：“沒事。”
“正好我也沒事，”唐念說：“為了方便日後開展工作，不如我去你家坐一坐吧。”
這是個很合理的請求，畢竟等工作步入正軌，經紀人會經常出入藝人的家。
卓星野愣了一下，猶豫片刻後說：“下次吧，我最近搬家，有點亂。”
唐念點點頭，沒有勉強。
正當唐念全身心等待計程車的時候，忽然又聽到卓星野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但我不介意去你家坐坐。”
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如果拒絕了反而顯得心裡有鬼。
唐念蠻不在意地聳聳肩：“當然可以，我一個人住，沒什麼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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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上，唐念和卓星野並肩而坐，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車裡的氣氛安靜而詭異。
五年時間，唐念不知道卓星野現在是什麼性格。
單從下午的觀察來看，還有幾分年少時的張狂，但更多的是她捉摸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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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
車子來到一個城鄉接壤處。
唐念不是本地人，雖然買不起市裡的房子，但好歹也是一個傳媒公司的高管，卻住在遠離市區的三環，說出來可能不太有人信。
卓星野看著眼前略顯殘破的小區，嫌棄地挪了挪腳：“你就住這兒？”
“對啊，”唐念轉身下車，“這兒離機場近，出差也方便。”
其實方回說過好幾次讓唐念搬到他市區閒置的房子裡，不要房租免費給她住，但都被唐念拒絕了。
她不習慣欠別人太多人情。
唐念租得是一室一廳一衛，小是小了點，但勝在乾淨敞亮。
回到家，唐念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拖鞋遞給卓星野：“你穿這個，隨便坐。”
是一雙女士拖鞋，卓星野沒來得及嫌棄和抱怨。
主人已經進了廚房，絲毫沒有要招待他的意思。
等卓星野換好拖鞋，唐念又從廚房出來了，手上拿了兩瓶礦泉水，其中一瓶扔給他。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相依為命的關係了。你現在沒有助理，暫時由我來照顧你。說吧，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從剛才相顧無言到此刻“熱情招待”，好像出了那個電梯後，唐念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讓卓星野幾乎快要相信，在這層冰冷的外殼下，她真有一顆火熱的心。
卓星野淡淡道：“有帝王蟹嗎？”
“沒有。”
“有三文魚日料嗎？”
“沒有。”
“那有什麼？”
“西紅柿，麵條，雞蛋。”
卓星野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那你問我做什麼，隨便吃點吧。”
“行。”
少爺都是難伺候的，而唐念似乎早已習慣，被刁難也沒有一點脾氣。
她走進廚房，快速麻利地煮了兩碗番茄雞蛋麵，用碗裝得時候特意把卓星野的碗擦了好幾遍，才端給他。
兩人面對面坐著，大概是真餓了，都吃得很香，沒有說話。
沒一會兒，卓星野先吃完，扔下碗筷直接坐到沙發上玩起手機。
過了一會兒，唐念也吃完了。她拿起兩人的碗，走進廚房。
櫥櫃角落落了灰，有點髒。愛乾淨的她忍不住拿過抹布，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摳。
卓星野不知從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後，倚在門口正好目睹她的行為，冷嘲熱諷道：“沒想到你這麼愛乾淨。”
唐念頭也沒抬，“一個人住沒辦法。”
卓星野挑眉：“你和方總關係這麼好，怎麼不叫他幫你解決一下房子問題。”
他的眼神瞟了一眼屋子。
“再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
卓星野的眼睛眯成一條直線。
良久他似乎記起什麼，悠然道：“所以念響傳媒的意思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靈感不會來源於你和方總的名字吧？”
唐念“嗯”了一聲：“算是吧。”
身後傳來一聲嗤鼻：“你們倆名字，還挺有深意的。”
唐念默然不做聲。
“你和方總是怎麼認識的？”卓星野懶洋洋地問。
他還是話很多，整得跟調查戶口似的。
唐念正好擦完角落的灰，看到他一臉探究的神情。換做旁人，她可能都懶得解釋，但對方是卓星野，她不想把關係搞僵，便耐著性子解釋。
“我們是同學。”
“同學，”卓星野有些驚訝，“大學同學？”
“對”。
卓星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邊唐念已經晾好抹布，開始洗碗。
“你們都是學金融的，為什麼開娛樂公司？”
唐念第一反應是，他怎麼知道自已學金融的？
不過很快就想明白了，大概是方回和他講過。
“因為方總說，‘和只會唱歌跳舞，頭腦簡單的人待在一起，比較開心。’”
……
這是赤裸裸的內涵，卓星野嘴角抽搐，給了她一記大白眼，轉身離開了。
林霏栩成功反擊了一波，心中得意。
但得意之外又有一點悵然若失，這麼容易被激起情緒，怎麼在魚龍混雜好的娛樂圈混。
這邊唐念忙完回到客廳，看見卓星野翹著二郎腿癱在沙發上。
看見她過來，卓星野漫不經心地問：“白天你和方總談到的李剛導演新戲，是什麼情況？”
李剛，拍電視劇的名導。卓星野作為新人，不太瞭解也正常。
唐念在他對面坐下：“有一部三方網路播放平臺共同投資的大型古裝IP電影《折戟》計劃明年年底開拍，近期會籌集演員。因為專案投資巨大，對演員要求也很高，目前主演還沒有定下來。”
“你們有門路？”卓星野對此似乎頗感興趣。
“沒有，”唐念道，“李導向來說一不二，對走後門的事情更是深惡痛絕。”
言外之意，他如果想去就要靠自已。
卓星野也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哼一聲：“我什麼都還不會呢，你要讓我靠自已？”
唐念知道他嘴硬，也看出他的擔憂，於是難得的露出了一絲人性，：“你放心吧，就算拿不到這部戲，我們也會盡全力幫你找其他資源的。”
卓星野眯眼，饒有興味地點了點頭。
在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對未來工作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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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幕降臨，時間不早了。
卓星野起身整了整衣服，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唐念說：“我可以給你兩天時間處理搬家的事情，等你穩定下來我們再開展工作！”
卓星野卻道：“不用，明天就可以到崗。”
他好像有非常迫切的理由，著急上班賺錢似的。但他都這麼說了，唐念只能點點頭：“那行吧，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九點公司見。”
“好，”卓星野開啟門，往屋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問：“明天有什麼計劃？”
唐念道：“先剪頭髮。”
“頭髮？”
唐念微微一笑：“正所謂凡事從頭做起，你的形象也需要管理一下。”
卓星野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他正準備離開，冷不丁看到對面屋子的門上赫然貼了一張白紙，上面寫著：有房出租。
唐念眼睛從門上掠過，並不是很在意。
晚上，方回打電話來問候唐念。
唐念正在刷牙洗臉，乾脆直接點了外放和他聊天。
方回：“聽說你把星野帶回家了。”
唐念：“恩。”
方回：“你們兩個沒打起來吧？”
唐念：“聽你的意思，希望我們打起來？”
方回：“你們不是有過節麼。”
唐念：“……”
唐念：“放心，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唐念刷完牙，又聽到方回說：“那倒不是，我就是想和你說其實這孩子挺不錯的，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
唐念：“機會是自已創造的。”
方回在電話一頭，無聲地嘆了口氣。
唐念眉頭一凜，忽然說：“你們很熟？”
方回似乎沒聽清，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一會兒，才姍姍道：“就朋友家小孩兒，不是很熟。”
唐念沒有刨根問底，聞言，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在這些方面她向來有分寸。
方回好像還有話說，遲疑了很久，終於道：“其實星野只是看起來有點……混，你平常能不能多讓著他點。還有他是個特別有主見的孩子，如果有什麼讓你不高興的地方，你就別理他，隨他去。”
朋友家小孩兒，他好像還挺了解的。
唐念又“嗯”了一聲。
方回見她出奇配合，沒忍住叨叨起來：“其實這孩子以前挺混的，後來上了高中，竟然慢慢變好了。你說神奇不神奇，那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啊。”
唐念動作停下。
方回繼續道：“你能想象一個‘吃喝嫖賭’的紈絝少年忽然從良，開始懸樑刺股發奮讀書的樣子嗎？”
“……”
這都是什麼離譜的比喻。
唐念低聲問：“那他後來考上哪兒了？”
她忽然想到一些往事，少年曾經鬥志昂揚地對她發過誓：“我一定要和你考上一樣的大學！”
可是高二轉校後，他和所有同學失去了聯絡。
至今沒人知道他的訊息。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良久，方回才訕訕道：“就……普通的大學。”
不知是大學不好，還是怕唐念觸景傷情，方回及時終止了話題，不再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