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想,像他這樣的人,犯了錯,上帝都原諒。
再後來,他的母親身體越來越消瘦,最後確診了胰腺癌。
喬治不再去上學了,他想要待在家裡,陪著這個曾經貌美如今敗在歲月中的女人。
喬治的母親因為化療剃掉了所有的頭髮,喬治偷偷跑出家門,等到他再次回來,剃光了頭的喬治拿著兩個帽子,一個給自已,一個給自已的母親。
化療開始後,她越來越虛弱,伴隨著的副作用在她的身上異常明顯,噁心、嘔吐、食慾不振,每次吃了一點飯就想要將自已的心給嘔出來。
醫院停止了化療,醫生說,按照現在的情況,患者在化療中只會越來越虛弱。
喬治躲到廁所裡狠狠哭了一場,終於去辦了離院手續。他的母親則好像是高興的,她想,自已的病是命,不值得花掉家裡所有的積蓄,她想把這些錢留下來,給喬治娶媳婦用。
喬治有了家,她的丈夫才沒有斷子絕孫。
至於那個逐漸模糊了面目的男人,自已憑著年輕時的一股子衝動,不僅懷上了他的孩子,還在手臂上寫上了他的名字。
在夏天的一個晚上,她曾經滿懷期待地告訴他,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這男人看出來是興奮的,給了她許多的承諾。
她叫他跟著自已回去見爸媽,去商量他們的婚事,她滿懷期待地想著在沒有顯懷的時候穿上婚紗,然後沒有任何預先的徵兆,有一天她從家裡去住的地方找他,發現男人不告而別。
這個空曠的出租屋,什麼也沒有留下。只在桌子上有一卷錢和一張紙條,上邊寫著“對不起”三個字,除此別無其它。
她在這個見證了很多甜蜜的逼仄出租屋裡沉默地坐了一下午,夕陽映照在臉頰上,終於升騰起了些許溫度,窗外的巨大光輪正在墜落,黯淡陽光被窗格切割成一塊塊黑色的陰影。
晚風灌進來,她終於接受發生了什麼,也明白了眼下的事實。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她的媽媽狠狠揚起了手,終於是沒有打下去,她緊緊摟住自已的女兒。
她說:“閨女,你糊塗啊。一個女人,要看清楚路才能走,有些錯,是會毀了自已一輩子。”
之後,她只待在了自已的屋子裡,拒絕隨意的出門和交流。
她的父親,是一個勤勤懇懇的人民教師,同樣是一個視臉面如命的人。
他讓她去打掉這個孩子,她母親陪著她去了,可是,醫院說她的子宮有宮腔粘連的情況,先不說打胎的危險性極大,就算是成功拿掉了孩子,以後也不會再有孩子了。
她終於深切地感受到,愛一個人的代價。
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她不知道能否承受得起。
她的父親放出話來,絕不會讓這個孽種出現在自已的家裡,他會摔死這個孩子的。
夜裡,她在黑暗中摸著自已的肚子,有一種奇異的情感升騰了起來,她突然有一種倔強的責任與意識,與那個男人無關,她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那是她的孩子,一個人的孩子。
當她在飯桌上說出了這句話,那個儒雅的教師,第一次在家裡摔了碗筷,甚至掀翻了整個飯桌。
瓷碗重重地砸在地上,摔成四分五裂的樣子,其中一片擦著她的脖子過去,有一種刺痛,她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有著溫熱的液體,是生活賦予她的溫度。
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喬治的父親,那個之後死於溺水的男人貿然就站了出來。
他們是相識已久的,但在她的角度來看,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中國自古流傳下來的鄰里之情,甚至是客氣而疏離的。
青梅竹馬的曖昧並沒有降臨在他們之間,或許兩個人是有過一段“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純真歡樂。
當然,她沒有想到,自已一起長大的這個鄰居,對自已有著長久的關注。
他開始頻繁的來家裡走動,父母礙著情面也不好拒絕,他殷勤的舉動自然受到了許多非議,可是他全當作是沒有聽到一樣,她的母親,開始有意無意的引導著她去接觸他,她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有一天下午她一個人在家,孩子已經在腹中待了四個多月,不過並沒有顯懷。
敲門聲響起,她知道這個點來敲門的,只會是他。她不想與他產生太多的糾葛,並沒有理會。外邊卻並沒有偃旗息鼓,甚至開始叫嚷起來。
她到底是開啟門,只淡淡地問他:“有事嗎?”
他提了提手裡拎著的菜,熟稔地走進門來,自然的有些過分。
放下東西后,他一邊擦汗一邊說:“我剛才啊,碰到叔叔阿姨,他們兩個晚上有事情,沒人回來做飯,你又不方便,就央了我來給你做一頓飯。”
她應了一聲,說:“不用麻煩,她自已來就可以。”
他又一次無視了她的推讓,頗有些得意地說自已最近正在拜師學藝,打算開一家飯館,今天是來麻煩她試試菜。
她扶了扶額,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懷孕了。”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有些悶悶的聲音,到底只說:“我知道,我不介意。”
她冷笑了一下,刺了他一句:“我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