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喬治,一個土生土長的西安人。
喬治小時候有一個幸福的童年,父母經營著一個很小的飯店,招牌上規矩的寫著“手工水餃手擀麵”的招牌。
在他的印象裡,父親是一個有著書生氣的青年男人形象,而媽媽很漂亮。
夏天的時候,有眼尖的顧客會發現那個漂亮的女人手上紋著一個男人的名字,不是老闆的,他們曖昧地笑起來。
初中的時候,喬治記得有一次父親喝得酩酊大醉,他看到那個男人狠狠打了母親一巴掌,母親的嘴角流出一縷殷紅的血跡。
他到今天還記得仍然記得那個漂亮的女人,那個生養自已的偉大母親,她微微的抽泣聲。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他第一次知道自已並不是父親親生的。她的生父,名字就刻在母親的手上,那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從來沒有一個成型的形象。
但是喬治覺得父親還是一個好父親,除了喝酒後會做出懊悔到第二天狂抽自已耳光的事情。在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起早貪黑的在飯店裡忙著,照顧著一家人的四季三餐。
喬治這個生父唯恐避之不及的棄兒,在人生的開端中並不比其餘的孩子差點什麼。
在外人眼裡,喬治的父母還是有著其他家庭無法媲美的恩愛的,在男人炒菜熱的大汗淋漓的時候,那個漂亮的女人總是溫柔的站在一邊,用手帕給男人擦汗。
在其餘人看來,這個女人一副姣好的面貌本可以離開這個擁擠的小飯館的。
後來,喬治本以為那是一次平常的父親喝醉酒的夜晚,可是這一次這個男人沒有如同往常一般大喊大叫,只是摔門而去,喬治蜷縮在母親的懷裡,在她溫柔的聲音中睡著了。
第二天,他卻沒有回來,喬治和母親找了一天,終於報了案。
那個男人的屍體直到第三天的中午才被人在河邊發現,是自已浮到了水面上,警方出具的屍檢報告中顯示死者體內有酒精殘留。
喬治永遠記得那一天,她的母親帶著他走進太平間,揭開幕布,看到父親原本有著稜角的臉,被泡的腫脹起來,呈現著詭異的青白色,有著半透明的面板。喬治伸出手,被母親攔了下來。
她自已伸出手,撫摸這張臉,企圖在上邊尋找到一些陌生的證據。可是手下冰冷的面板、柔軟的頭髮,都在提醒著她,一切都晚了。
這個女人張了張嘴巴,卻嘶啞的失了聲,她只覺得自已像是被抽去了筋膜,猛然間,整個人癱軟下去。
她的兒子扶住了她,一雙那麼像記憶中久違那人的眼睛中蓄滿了淚水,他說:“都怪你,我沒有爸爸了。”
她崩潰的哭出聲來,用力地抱著他的頭,嘴裡只是不斷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從那一天開始,那個飯館只剩下了一個忙碌的背影,生活艱難的過了下去,有一些不懷好意的客人是很不好對付的,尤其是這裡只有一對孤兒寡母的情況下,生意是不好做的。
一些附近的打工仔會在這裡吃飯,有時候喝的醉了,會有一些不軌的舉動。她是駕輕就熟地躲了過去。
她想過要關了這個店,可終究是舍不下,她和她的丈夫,他們一家三口人,相處的大多數時間,就在這個小飯館裡。
更何況,生意再如何難做,總是自已的營生,喬治還小,有什麼事情,自已關了店就可以去,比打工好。
喬治也不再在放學後瘋跑著去玩。他變得很乖,可是她的母親很擔心他。因為這個女人不止一次看到他找到一些流浪的動物,用黑色塑膠袋裹住他們,然後活生生的悶死甚至虐殺。
他的狡黠和暴虐,在這個女人的眼裡,遲早會劍走偏鋒傷了自已。
有一天晚上,一夥工人下了工來這裡打牙祭,一群赤著膀子的男人,有人爆了一句粗口,周圍就有人鬨笑。
她送酒過去的時候,有個客手不老實,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她手裡拎著一箱青島啤酒,臉色一下子蒼白了下來,把酒撂下就回了櫃檯。
突然,她看到一個影子衝了上去,是喬治。
這個稚嫩的男孩用一個碎了的酒瓶子,狠狠地紮在了那個人的胳膊上,場面一下子騷亂了起來。
這個勇敢捍衛自已母親的男孩,被重重地踢倒在地上,霎時痛苦地抱住肚子,卻並沒有善罷甘休的,迎著那群赤膊的大人再一次衝了上去,又一次將手裡的瓶子狠狠砸在那個嚎啕大叫的人身上,所有的人都被這個男孩的血性給震驚了。
她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撲倒在喬治身上,她顫抖著聲音,說:“你怎麼敢的!”
喬治大聲的衝著她吼了一聲:“如果爸爸在的話,他也會這樣做的。”
終於有一些老闆還在時就常常來光顧的常客看不過去,招呼著攔住了那群夥著一起喝酒的醉漢。
事情大事化小地解決了,因著那客人的不老實與喬治的年幼,她拿出了一些錢當作醫藥費給人送了去,這件事就翻了篇。
在飯館操勞了一天的她回到家裡,看著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喬治,溫暖的同時又湧上了擔心,她害怕自已沒有能力讓喬治成為了一個更好的人。
當她看到喬治又一次拎著一個血淋淋的塑膠袋從小巷裡走出來時,她終於第一次動手打了他,喬治手上的塑膠袋飛了出去,灑出來一灘肉泥般的東西,她清晰地看見,一個貓的頭顱,睜著眼睛,卻沒有一絲色彩。
她們挖了一個坑,埋了這個和喬治剛出生時一般大小的貓。
喬治看到自已的母親一本正經的看著自已,再一次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他猛地推開了這個女人,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