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喜來登大酒店
它在1991年開業之初便成為西安市區內最高最奢華的建築,接待過的國際政要及名人可謂是不計其數。
駱黎端坐在辦公桌後的一片陽光中,她面前的桌面正擺放著幾張並排的照片。
她揮揮手,穿著職業裝的秘書微微躬身退了出去,在陽光下,有著顆粒感的明暗交織著。
駱黎站了起來,在巨大的落地窗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桌子上的照片是顧寒枝、顧冷兄妹,甚至還有著週末,在西安求學的華裔。她決定再去一次那個自已曾經的“桃花源”。
週末打量著面前這個女人,她穿著黑色連身的緊身衣,腰間繫著一條金色的紗巾,穿著米白色的女式風衣,實在是不像是會光顧檯球館的客人。
她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大膽的客人對著她吹了一聲口哨,見沒有反應也就繼續著自已的娛樂了。
她進來之後一言不發,卻有著凜然的氣勢,她的美麗中帶著生人勿近的森嚴。
週末迎了上去,顧冷在倉庫裡邊除錯球杆。
“您好,這裡是七度檯球俱樂部,歡迎您的光臨。”週末站到了她的前面,活生生一個十年工齡的服務生。
駱黎打量著面前這個高大的男孩,資料中顯示他只比自已小了兩歲,看著卻有一種早已離自已遠去的活力。
週末感到無措起來,自已面前的這個女人像是發起了呆,並沒有回應他的問候,這時候顧冷從倉庫回來,喊了他一聲,卻又戛然而止。
在週末側過身去的時候,顧冷認出了駱黎。
她看起來變了很多,第一次見面時的青澀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氣勢。
這和她印象中的那個小女孩是有著很大出入,可那張美麗的臉龐卻還是第一時間證明了她的身份,那個消失了兩年的女孩子,她帶走了顧沙洲的屍體。
週末敏銳地從中感受到了迥異的氣氛,他向顧冷投出疑惑的目光,卻再一次被忽視。
不用解釋,他知道她們一定是認識的,恐怕還有著很深的淵源,一些很重要的時刻就這樣突兀地降臨在他的身邊,請他見證。
“駱黎,這兩年好嘛?”顧冷打破了沉默。
“我以為你會問我沙洲在哪裡呢?可以稱呼你一聲姐嗎。”駱黎看著這個似乎絲毫未變的女人,他的姐姐。
“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顧冷說完這句話再一次沉默下去了。
週末很有眼力勁地端了兩杯水過來,遞給她們。駱黎道了聲謝謝,週末沒有作聲。
駱黎微微抿了一口水,然後說:“姐,兩年前對不起,我自作主張帶走了沙洲,我不能接受他被法醫解剖。”
顧冷還是沉默著的,駱黎接著說:“姐,我這次回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來臺球廳看看,真好,沒怎麼變,還是老樣子。”
“這兩年你在做什麼,看你的樣子,是經了事的。”顧冷說完就後悔了,為著無意的刻薄,便繼續沉默下去。
駱黎並沒介意的樣子,她很沉穩地說了一句話,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我結婚了,是個老頭子,他死了,唔,大概有四個多月了吧。”駱黎擺弄著自已的手指,故作輕鬆卻仍是掩蓋不住緊張,畢竟顧冷是他的姐姐。
“駱黎,你這是何苦。”顧冷罕見地冷下了聲音,繼而又覺得不妥。
她緩和了語氣接著說:“我知道沙洲的事對你打擊很大,我知道,我們都一樣,我失去了弟弟,親弟弟,但是生活還要繼續,我不希望你這樣過下去,他也不希望。”
駱黎看著她,終於是沒有控制住,眼裡噙著淚。
她說:“我忘不了他,姐,你知道嗎?他是為了我才死的,我每天晚上睡覺,我都會夢見他對我笑,可我只覺得害怕,因為是我害了他,是我自不量力去找他。”
這個情緒失控的女人蹲了下來,零零碎碎的幾個客人也都為這之間的轉變感到莫名。
漸漸的,客人都走了,週末連聲道歉,所幸也都是些通情達理的老客。
顧冷也蹲了下來,環抱著面前這具微微顫抖的身體,那樣嬌小,與記憶裡面的再次重合了下來。週末給她遞過來紙巾,就進了後邊的倉庫。
顧冷就這樣抱著駱黎,也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兩年她過的一定很辛苦,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倒是好的。
駱黎的聲音沉寂了下去,良久,她抬頭,妝已經花了,口紅在唇邊渲染出妖豔的色彩,反而呈現出一種明豔。
駱黎接過顧冷遞過來的紙巾,收拾了一下自已的狼狽,她並沒有繼續停留,似乎只是為了來這裡哭上一場。
臨走的時候,她留了一個電話,並丟擲了一個驚人的訊息。
她說:“兩年前指揮綁架顧沙洲的彪哥已經出獄了。”
顧冷再一次覺得生活的陰影籠罩了下來,一個溫暖的手卻突然撫上了她的額頭,是週末,他將她拉起來抱在了懷裡。
他知道,不用說話。
當顧冷在電視上看到駱黎的時候,她才知道駱黎嫁的人是新洲集團的已故董事長。
新聞上的駱黎一身縞素,出席了西安市新一輪招商引資的企業座談會,並且發表了講話。
這個兩年前還稚嫩的女孩,字正腔圓的表達了對於西安大力發展經濟的支援以及新洲集團在西安即將上馬的新專案。
她這才關注到,當時新洲集團鬧得沸沸揚揚的家產爭奪案,竟然與自已有著這般淵源。
已經故去的董事長臨到老才覺得自已遇到了一生所愛,不顧一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地迎娶了第二任夫人,也就是駱黎。
最為外人津津樂道的是,他的遺囑,特意要求自已的子女善待這個年紀尚幼的繼母。
當然,商界更為重視的是,這對老夫少妻竟然沒有任何的婚前協議。
這就代表著駱黎不僅在結婚之日起自動擁有著其丈夫一半的股權,甚至在遺產分配環節可以與子女平分剩餘的一半股權。
一夕之間,新洲集團的控制權已經落在了駱黎這個外來者的手裡。
或許對於那個老人來說,這就是他最後能做的也是最有效的保護了。
駱黎收到了顧冷找人送來的一個箱子,很有些時間的木箱子了。駱黎開啟來,一張青澀的面孔在膠片上沉寂著,他在鏡頭下有些侷促,卻還是看得出長大的樣子。
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無處遁逃,進入了眼睛,很酸澀的感覺。
隨著箱子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張紙,上邊有著一行娟秀的字跡。
上面寫著:“這是沙洲的過去,如今都留給你了。”
駱黎的思念總是暈染開來的樣子,並不洶湧卻有著滔滔不絕的氣勢。這想念有的時間呢多一些,有時少一些,但是從來沒有消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