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長談以後,長樂的心結已解開了一大半,此事既然是父皇為自已的盤算,也就不是崔景山的錯。

這樣一來,委屈的似乎是崔景山才對。

為了保護自已而被迫失去了迎娶心愛的女子做正妻的機會。

皇帝心想,夢中,他那雍容華貴的妻說永平十六年梁王會篡權奪位,算一下時,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倒是半信半疑,但若是真的,這是他為心愛的女兒謀算的一條後路。

皇帝想起與皇后的過往,不禁又紅了眼眶。

他不能理解,如今人人都稱梁王是儲君人選,自已也無意濟王,難道梁王他真會選擇謀反?諸多疑團縈繞在心中。

那日在杏花樓,戶部侍郎顧載與一眾人跟隨梁王議事,長樂決定從顧載身上探聽一些情況。

長樂正欲出門,家丁來通傳又有人求見。

這一天天的,求見的人真多。

他,正是那日憤而離去的嚴若水,半月未見,他似乎更清瘦了些,但卻眉宇清揚神態輕鬆。

此刻他站在對面,他的眼神就像是旋渦,長樂還能看到他那深褐色的瞳孔裡映襯著自已的倒影,透著赤裸的慾望,深深地將她吸引。

他急切地開口,透著一股悲傷:“長樂,讓我繼續陪在你身邊吧。”

嚴若水其實想說很多,他想說那年御花園第一次相見,他就對她傾心。

他孤身一人來到京城,遠離父母、親人、朋友,很多時候他都很孤單。

還好他才華出眾得太傅喜歡。那日,他有幸隨太傅進宮見到了皇上,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人,也是一句話就能決定他荊州家族榮辱的人。

在御花園中,他迷路了,遇到了正在賞花的她,她看著開得嬌豔的牡丹花,追問著侍女自已能不能變成一朵牡丹,笑靨如花。

那日陽光正盛,她看見自已以後遠遠地愣神了一陣,反應過來以後向他笑了一下就跑開了,誰也沒有看到他那因為害羞而紅透的耳朵。

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純真而美麗的女子,嚴若水覺得她比他家族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好看。

後面嚴若水每每午夜夢迴之時重溫初遇那天,他都會笑自已從小離家,根本就沒見過家族的什麼女子。

出宮途中,嚴若水問起太傅御花園的遭遇,太傅告訴他,她就是皇上與皇后的獨女,尊貴的長樂公主,其實他心裡早有猜測,能在宮裡御花園如此自在賞花的人,只有她了。

可他沒聽到答案之前不願相信她是公主,至少那樣,他和她還有那麼一絲的可能。

如今聽到答案,嚴若水只覺自已變得渺小,小得像一粒塵土,或許還有些卑賤,因為他知道,他竟然喜歡上了這個帝國最高貴的女孩,而自已只是……可是她,看起來是那麼純真,那麼的幸福,和普通的女孩兒並無區別。

她的笑像是春日暖陽,照亮了他沉寂的心。

後來梁王殿下誕辰,他與國子監眾人前去祝賀。

他那幾日都沒有睡好,每時每刻都想著她會不會去。嚴若水在宴席上,隔著遠遠地看見坐在高臺上的那一襲粉色襦裙,那是她!她來了!嚴若水的心忍不住狂跳,真好,又見到了她。

眾人皆為梁王殿下準備了賀禮,他們國子監準備的是一份禮物,但是此時嚴若水忽然想為梁王做一篇賀壽的賦,得到允許後,他作出了那篇驚豔眾人的賦,在眾人的稱讚聲中,他透過人群看向高臺,她那亮晶晶的眸子格外顯目。

宴席後國子監的同學們暗諷他,說他平日不爭不搶,沒有想到確是最有心機的,趁著梁王壽宴趁機邀寵。

嚴若水不在乎,因為他知道,這樣她就能看到自已。還有人在背後吹冷風,說他不過是一個偏遠荊州節度使之子,再怎麼爬也爬不出荊州。

嚴若水聽了這話感覺自已更卑微了,自已與她,乃是雲泥之別。

誰知!那日之後公主竟常常來國子監找梁王殿下,她總是笑著,像一個小太陽,不像他,自從來到京城,都不記得有多久未曾笑過。

偶爾,他還能和公主說上幾句話,雖然無關痛癢,可是他能高興好幾天。

再到後來,皇上為她在國子監裡選伴讀,那是他來到京城之後的第二次勇敢,他主動請纓做公主伴讀,見陛下那探究的神情,他立馬錶態願意此生不會致仕以表達他的決心。

其實他何嘗不想有一番作為,從某種意義來說,他是被父母親拋棄的孩子,他追求溫暖多過渴望權力。

後來,他成功的成為了她的伴讀,那日她身邊的小丫頭藍兒姑娘來找自已,說這是公主在皇后娘娘那裡求了好久求來的!

嚴若水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聽到這句話時的反應,那種狂喜!彷彿幸運之神終於臨幸!

他明白了自已的想法不是一廂情願,至少她是認識他,欣賞他的!

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她身邊,不是一個月一次的相見,是每天。

四年的相處,他看著她成長,從豆蔻年華的少女到如今桃李年華,越發美麗成熟。

他始終不敢表露分毫,彷彿那時在跪在陛下面前爭取的人不是他。

她如同天際皎皎的明月,任由他再踮腳也摘不到,也不配,她值得這世間最好的男子。

誰知一次春日宴竟發生如此變故,她就那麼草率地被嫁了出去,還是在她昏迷的情況下,他為她感到不值,可是替她做決定的是她的父母,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他無能為力。

誰知她醒來之後竟性情大變,還四處蒐羅男寵,他理解她,她心裡苦。可是他難受!他為自已難過!他為她感到生氣,她本不該如此!

他想了很久,他想要帶她離開,可是她並不願意,還竟然為了一個賣馬的男寵要趕自已走。

他離開後每日酗酒,在酒精的麻痺下他實在是痛苦萬分,昨日他終於想通了一件事,他什麼都不想要了,家族、父母從來就沒有選擇他,他只有她了。

他只要能留在她的身邊就好,哪怕是做一個沒名沒份的男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