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去宏光寺需半日的路程,一來一回舟車勞頓,一般去宏光寺的達官貴人都會預留幾天時間住下,既誠心禮佛,也可放鬆心境。

長樂帶了兩隊的侍衛,八個侍女,連同藍兒有二十多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宏光寺,路過鬧市時百姓議論紛紛,心想公主的下一個目標究竟花落誰家。

長樂聽見外面熱鬧,掀開車簾,不遠處見一匹白色小馬甚是可愛,多看了幾眼而已。

誰知那白馬的主人竟瑟瑟發抖跪在地上大聲說:“請公主恕罪,我已婚配,且有了孩子,實在不堪做公主的面首!”

長樂瞥了瞥他那凸起的小腹,似是七月懷胎的婦人。忍不住無語地白了他一眼,不再往窗外看。

太丟人了!

這崔家真是忍得住啊,都這樣了怎麼還沒有動作,自已名聲都臭成這樣了,他們真能忍啊!

路途又長又顛簸,長樂自小還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但是長樂心中有一絲隱隱的期待,去宏光寺這麼遠的路程,靈雲還是在佛門淨地,可是那靈雲仍然被京城女子稱作美男之一,每日都有人不辭艱辛前去看他,這得好看成啥樣啊。

宏光寺。

長樂走下馬車,這宏光寺不愧是京城第一古剎,坐落於嚀山山頂,環境清幽,安靜古樸,質樸的鐘聲在耳邊環繞,聞到的也盡是檀香味道。

暮春之際山上已是一片翠綠,點綴著幾朵薔薇花在深紅色的長廊旁,長樂感覺煩悶的心都安靜了下來。

宏光寺的住持一行人早就在此等候,這宏光寺香客眾多,每天都人來人往,香火實在旺盛,其中當然也不乏達官貴人,可皇室中人卻一般不踏足此地,因此尊貴的公主前來,排場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

長樂自小見到就是這樣的排場,可是這寺院眾人探究的眼神讓長樂有些不適,於是便讓他們安置好以後就散了,獨留藍兒在身邊服侍。

寺院的景色實在是清幽,長樂便同藍兒一同閒逛,有厚重悠揚的鐘聲、誦經聲,還夾雜著鳥叫和蟲鳴,似乎,似乎還有一絲流水的聲音。

長樂四處張望著,想要分辨這流水的聲音是從何處傳來,卻看見了那紅色的長廊,一位穿著質樸僧衣而身材高大的僧人正在漸行漸遠。

沒有人說話,只有他一個人,透露著悲天憫人的氣息。

長樂忽然就覺得這個世界是那麼靜,這個地方是那麼的神聖。

長樂想,這個地方自已本不該來。至少不該抱著那種想法前來,實在是擾了佛門清淨。

“公主,我打聽過了,靈雲師傅今天山上採藥去了,不在寺中。”藍兒以為公主將那僧人誤認成了靈雲,解釋道。

“無妨,我們住一晚就走。”

“公主,我們不是專門來找靈雲的嗎?”藍採不解地問道。

長樂搖搖頭:“現在又不想找了。”

兩人在寺廟四處逛了逛,倒是也沒去上香,長樂還沒想好究竟要求什麼。

第二日一早,長樂帶著一眾人回京城,看著窗外馳道的風景,長樂不自覺地有些悲傷。宏光寺是那麼肅穆而平靜,那些僧人每天誦經、祈福,青山去邊境買馬,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已想做的事情。

皇宮是自已的家,如今也回不去了。崔府,是一個素未見面的男人的家,如今卻只能回那裡。

身為公主尚且如此,更何況天下萬千的女子又過得該如何艱難。

長樂就這樣懷著心事回到了崔府。

不想有人早已候在崔府門口,是梁王派來傳話的小廝。

“公主,濟王殿下邀您前往府中一聚。”

“我得空了自然會去拜見,今日我累了。”長樂推脫,確實是身心俱疲,不願再見人。

那人卻撲通一聲跪下:“公主饒命,濟王請您到府後立刻前往。”

這位濟王兄長平日與他交流不多,但他性子沉靜,認定的事容不得旁人反對質疑,長樂也只好前往。

梁王府雕樑畫棟,繁華無比,在世人眼中,他如今正是儲君的不二人選,每天求見的人絡繹不絕。而濟王府就冷清多了,門可羅雀。

一到濟王府那小廝就領著長樂來到正廳,一路上長樂都在揣測濟王到底有什麼事,如此急迫。

一到正廳,長樂就全明白了,父皇來了,他是君臨天下的帝王,望向長樂的眼神又分明帶有殷切的關心。

長樂自出宮以來還未曾見過他,一時忍不住紅了眼眶,撲到皇帝的懷裡:“父皇,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皇帝眼睛也有些溼潤,但語氣卻有些嚴厲:“聽說你最近在胡鬧,父皇來看看你。”

長樂沒想到父皇竟然是在興師問罪的,轉而把那事的委屈全說了出來。

皇帝憐惜的看著長樂,長樂伏在他的膝蓋,長樂哭訴的梨花帶雨,而皇帝只是用手撫摸著她的頭。

“長樂,我給你講個故事,有一天,我夢見了你的母后,她風采依舊,和我們的長樂一樣美麗,而我過不得幾年就垂垂老矣了,等日後見了你母后,或許我已經白髮蒼蒼……”

長樂抬頭看見一向凌厲威嚴的父皇,這位尊貴的君主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似乎穿過了漫長的時空望向從前的某段時光。

“她說,你會有一場大難,在千鈞一髮之際,有一人捨身救你,那人正是崔縝之子崔景山,長樂,你不要怨恨父皇,那夢實在是過於真實,我又如何拒絕你母后的安排?

匆忙嫁給崔景山這事委屈你了,我和群臣打聽過,崔家那小子性子是冷淡了些,但著實是良配,日後若有變故,他也能護你周全。”

“此事朕是順勢而為,至於賞花宴上的事正在著人在查,你且等著,父皇定不會叫你平白受委屈。”

長樂聽完,早已泣不成聲,緊緊抱住皇帝。

長樂已經許久沒有夢見過母后了,那個溫柔嫻靜的貴婦人,她好想她啊,可是她一次也沒來夢中。

“母后……”

“母后她還說了什麼嗎?”長樂哽咽著問。

皇帝默默地搖頭,除了這件事她旁的什麼都沒說,難道這麼些年,她還是不能原諒朕嗎!

還好,他們還有長樂,長樂和她是那麼的像,皇帝望向長樂的眼神中又平添了幾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