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水進屋來。”
回到倚香閣,陸銀枝第一件事就是叫水淨手。
冬日白晝短,陸銀枝不過換身衣服洗漱的功夫,天便黑了。
廊下,香荷守著小火爐熬煮薑湯。
倚香閣的廚房年久失修,積雪厚重壓垮了頂,一時用不得了。
現在能熬湯燒水,都虧了小平子從一堆廢墟里扒拉出來的兩個火爐。
喝下滿滿一碗薑湯,陸銀枝渾身活泛起來。
她吩咐香荷多煮些,讓雲巧看著伺候的人都喝上一碗。
今日出門動了動,到了時辰陸銀枝有些睡不著。
憐巧安排好守夜,端了盤松子進屋與陸銀枝閒聊。
說得是些宮中瑣事。
雲巧也在一邊聽著,手上穿針引線做繡活。
“咱們小主與長福宮那位洛常在,都是獨居一宮。洛常在身姿豐腴,人也和善,只是選秀那天遭人算計,如今臉還見不得人。”
“麗貴人挨著貴妃住在長春宮,聽說她們是親姐妹呢。”
“奴婢遠遠看了,麗貴人當真貌美。”
“宮中太后最喜歡貴妃娘娘,還允了貴妃娘娘日後讓沈貴人每日為她做上一道點心。”
“沈貴人?”
陸銀枝想起藕雲亭一事,心中不喜。
“正是呢,沈貴人家世不顯,一朝承寵越級晉升,便惹了太后不喜。”
“以後日日給貴妃娘娘做點心不說,剛剛太后娘娘又傳旨,說是身子不適,要沈貴人抄寫經書百卷,供奉佛堂祈福。”
雲巧感嘆:“宮裡磋磨人的法子可真多,沈貴人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奴婢今日去花房遭人冷眼,還是沈貴人身邊的綠蕊幫奴婢說話,這才得了治樹的方子來。”
“只盼沈貴人能熬過去吧,不然綠蕊也要跟著吃苦。”
陸銀枝無意多管沈貴人的事,只問:“花房為難你了?”
說起花房,憐巧就來氣。
“花房的管事推脫不見我,做事的小太監也不敢搭理我。”
“綠蕊一來他們全都圍了過去,尤其是那管事,當真是兩副面孔!”
“原本只覺著府裡那些人見風使舵,不成想宮中更甚。”
“這世間便是如此,無不為一利字。”陸銀枝放下松子,喝了口茶。
“沈貴人我見了,不似個蠢的。”
“今日綠蕊相助,我記下了。若綠蕊日後有所求,便來稟我。沈貴人那邊……”
“小主,憐巧姐姐的薑湯。”
說話間,香荷端了最後一碗薑湯來。
陸銀枝止了話頭,示意憐巧喝了薑湯。
香荷又道:“小平子說,聖安宮那邊傳了趙貴人侍寢。”
陸銀枝點頭:“知道了,你辛苦了,早些歇著吧。”
“是,謝小主。”香荷退下。
屋裡又只有主僕三人。
憐巧喝完薑湯,急性子又犯了:“小主什麼時候侍寢?”
“聖心難測,等著便是。”
“沈貴人那邊無須刻意走動,綠蕊是綠蕊,她家主子是她家主子。”
陸銀枝打了個哈欠,往內間走去:“都去歇吧,我倦了。”
“是。”
雲巧拉住還想繼續追問的憐巧,應聲退下。
憐巧掙開,不解問道:“你拉我做什麼?”
雲巧反問:“你還想說什麼?”
“自是……”
“自是如何助一助沈貴人?”
憐巧嘟囔:“你知道還攔我。”
雲巧小臉嚴肅:“小主還未侍寢,倚香閣前路尚未可知,你怎麼先記掛沈貴人?”
憐巧癟嘴:“我曉得小主不喜我們多問,向來自已心中有謀算。可綠蕊今日……”
“千難萬難也得日後倚香閣得勢才好幫。”
“……”
屋子隔音不好,兩人的對話陸銀枝聽的一清二楚。
憐巧是個浮躁性子,還是雲巧懂她幾分。
不過陸銀枝擅用人,憐巧是她在宮中站穩根基的一大助力。
目前,事態發展大體還是照她預想的行進。
蓋好被子,陸銀枝漸入夢鄉。
後面幾日,皇上只去了良妃宮中看望大公主。
大公主又病了,夢裡嚷著要父皇,良妃心疼,只好一遍一遍派人去請,請上十次,李麟總要來一次。
對這個唯一存活下來的孩子,李麟說不愛重是假的,可三天兩頭病著,他瞧了也著實煩悶。
難道天命不佑,他的子嗣才如此凋零?
趕巧北疆外敵來犯,李麟忙碌好一陣子,臘月中旬才再入後宮。
新人老人都像是乾涸許久的田地,渴望著皇上的滋潤。
李麟懂得雨露均霑,頭一份恩澤給了貴妃,安慰她打理後宮辛苦,接著寵幸了清麗嬌俏的麗貴人,晉為麗嬪;然後是嫵媚明豔的何答應,晉為何常在。
此後歇一天,又去看皇后。
皇后進言,勸諫皇上要以子嗣為重,多多寵幸年輕嬪妃。皇上以國事繁忙堵了回去,之後連著幾日宿在清心殿。
恰好臘月二十這日傳來戰事捷報,皇上心情大好,主動提及翻牌子。
這便翻到了陸銀枝。
宮人來傳話時,陸銀枝並不驚訝。
哪位皇帝能打自已錢袋子的臉呢?這次戰事陸父可是又往國庫送了三十萬兩銀子。
雲巧喜上眉梢,要開庫房為她裝扮。
陸銀枝喊停她,只讓其翻出一件特製輕薄紗衣。
等承露車來,憐巧取了一包金花生打點前後。
夜色撩人時,李麟總算進了聖安宮。
陸銀枝已等了有一會兒,聽見腳步聲時,呼吸一滯。
陸銀枝平日裡遇著事,多是從容淡定,少有緊張無措的時候。
今日侍寢便算一遭。
儘管在那個夢中她知道了許多男女歡愛技巧,儘管她心思縝密、少年老成,可當男人的氣息靠近,身上的錦被掀開,陸銀枝大腦不受控制一片空白,渾身僵硬。
李麟記得她,那天選秀出了亂子,她還能在一旁品茶。
原以為她是不同的,甚至還特意賜了封號,卻不想也是與往日那些女子無異。
李麟心中有些厭煩這般。
侍寢的女人總是幹看著他,侍寢全程一動不動,無趣又掃興。
李麟卻也無奈,能伺候他的,都是規矩下極好的女人。
他還能挑什麼呢,只要她們的父兄能在朝堂上出力,穩固江山,這些都不算什麼。
想著,李麟欺身而上。
回過神的陸銀枝發出一聲驚呼,輕輕的,像根羽毛直撓心窩。
她望著男人,眼裡含羞帶怯,動情的喚了句:“求皇上憐惜……”
侍寢時,也有嬪妃會喊上一句皇上,或高興或期待,可都帶著害怕,透著木訥。
陸銀枝這句,直叫李麟骨頭都酥了。
對上她的主動求歡,李麟理不清具體感覺,但摻雜了期待。
陸銀枝不負期望,她回憶夢裡細節,給了李麟不一樣的體驗。
陸銀枝雙手緩緩擠進李麟寬大的掌心,引著男人隔著紗衣撫摸她。
小腿抬起,勾上李麟腰身。
…………
李麟感覺自已被點燃,第一次慾念如此強烈。
正要放縱瘋狂時,陸銀枝攀住他的脖頸,吐氣如蘭。
“皇上,滅盞燈吧。”
李麟自然依言做了。
光線暗下,陸銀枝身上的紗衣更顯朦朧,女子的美好盛滿眼眶,李麟先是訝異,然後愈發興奮。
…………
一夜情迷,春宵苦短。
陸銀枝成了第一個留宿在聖安宮的嬪妃,也是第一個皇帝醒了還在睡的妃子。
被喚醒上朝時,李麟身心舒暢。
她與她父親都是個好的。
既如此,他也不會吝嗇。
“傳旨,靜常在晉為貴人,改封號婉。”
話罷,又看向還在睡的人兒,不禁讚揚:“有美一人,清揚婉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