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和園裡終於迎來一段安生日子。
何答應、柳貴人被降了位份,加著柔嬪,三人都禁足在住處裡出不來。
其餘嬪妃生怕在這個時候觸著皇上的黴頭,先前還想著特立獨行不守規矩吸引皇上的,此刻也歇了心思。
什麼都比不過安安穩穩的。
過不久就是元宵佳節,那時上頭三位主子心情好了,才是她們爭寵的時候。
陸銀枝“病”著,對東三院外的事一概不管。
也沒什麼好管的。
皇上那邊沒主動找她,麗嬪,哦,不對,柳貴人那邊也要等著些日子才能再看好戲。
洛琳琅來東三院看了陸銀枝幾次,每次來總要帶些好吃的好玩的。
陸銀枝問她哪裡來的這麼多新奇玩意兒,洛琳琅大大咧咧的也不隱瞞。
“都是我父親派人尋給我的,怕我日子無聊,生些趣味罷了。”
陸銀枝穿針引線,準備繡一個香囊,動作間搭話:“你父親倒是疼你。”
“哼,他若疼我,哪裡會把我送進宮。”
聽了陸銀枝誇自已父親,洛琳琅卻並不開心。
“我早早與他說了,我要去西境做生意,我將來也要去開商路走天下,他面上應著我,轉頭就把我送進宮來。”
“我才十三呢,只是吃的用的好了些,這才看著與你們都差不多。話說,小枝兒,你今年幾歲了,”
洛琳琅來的次數多了,瞧著陸銀枝是怎麼看怎麼喜歡,許是兩人家世相同,許是陸銀枝每次都安安靜靜聽著她暢所欲言,故而對陸銀枝越發親暱起來。私下無人時,一口一個小枝兒叫的親熱。
“小枝兒,你幾歲了?”見陸銀枝不答,洛琳琅又追問一遍。
陸銀枝落下幾針,瞥見洛琳琅那好奇急切的模樣,這才問道:“怎麼,你瞧不出來?”
洛琳琅捏住陸銀枝拿繡花針的手,對她眨了眨自已水靈靈的大眼睛。
陸銀枝受不了洛琳琅這樣,繳械投降。
“三月過了生辰,便要十七了。”
“啊?你竟然比我大了這麼多?”
洛琳琅一下子沮喪不已,那雙大眼睛都撲閃不起來了。
“那我不能喊你小枝兒了,你是大枝兒,你也該叫我小琅兒才是。”
陸銀枝被洛琳琅逗笑。
“哪個lang?北疆那邊嗷嗷叫的雪色小狼兒嗎?”
洛琳琅假裝氣惱,一下子蹦起來:“大枝兒!你戲弄我!”
雲巧在一旁挑繡線,聽到兩位小主的對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雲巧:“洛小主,您還喚我們主子大枝兒呢!”
洛琳琅聽了雲巧的話,來回跺腳。
“你,你們……”
怕洛琳琅真急了,陸銀枝放下針線繡布,把人拉到了自已的梳妝檯前坐下。
“還在正月裡呢,可不興氣著。”
陸銀枝開啟一個手掌大的精緻木盒子,往洛琳琅眼前送。
“喏,你的生辰禮,可別再說自已只有十三,早幾日便是十四的姑娘了。”
洛琳琅盯著盒子裡那對金鐲子,被那光澤閃花了眼。
“大枝兒!你,你,你這是何時備的?”
洛琳琅生在除夕夜,原是極好的日子,可入了宮來,在皇上面前沒露過臉,自然也沒人替她過生辰。
再者,宮中除夕向來是要一眾人湊在家宴上的,也沒有時間讓洛琳琅自已慶祝。
除夕家宴散後,洛琳琅的婢女寶盞為她煮了一碗長壽麵,洛琳琅吃完,這生辰便算過了。
“不對啊,大枝兒,你怎麼知道我的生辰的?”
洛琳琅沒客氣,將金鐲子套在腕上才反應過來。
陸銀枝見她滿意這份禮,又轉身回到原座拿起針線。
她對上洛琳琅的視線,示意洛琳琅瞧靠在門口打盹的人,笑道:“你身邊那個丫頭可藏不住話,雲巧沒問呢她就什麼都說了。”
洛琳琅這下便知道了,全是管不住嘴的寶盞說的!
於是洛琳琅收著步子響動,悄悄到了寶盞背後,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寶盞,寶盞,用膳了用膳了,你家小主要餓暈咯!”
寶盞這人對什麼都不敏感,唯獨用膳二字像是跟她的命綁在一起似的,一聽洛琳琅的話,夢便瞬間醒了。
“奴婢,奴婢這就去御膳房!不,不對,這就去大廚房找王師傅!”
園裡各處的吃食都由一處大廚房做,到了時候便派人去拿,這是慣用了宮裡的規矩。
這個王師傅瞧了第一眼寶盞就很喜歡,想著就收她做乾女兒,寶盞可機靈著,只讓王師傅多拿些好吃的賄賂賄賂她。
故而寶盞每次去大廚房,總是比其他人多拿些,今日是碟子紅豆糕,明兒是幾個白胖白胖的大肉包子。
雲巧跟著寶盞一起去了幾回,連著她也得了好幾樣額外的東西。
洛琳琅與寶盞笑鬧開了,雲巧也不挑線了,跟著她們一起。
……
萬和園邊上,有處小園子,匾額上寫著繁春園。
賢郡王夫婦便暫住在這裡。
除夕宴上,賢郡王喝傷了胃,一直在繁春園養著。
賢郡王妃閒不住,總往了萬和園去。
日日給太后問安,偶爾求見了皇后,貴妃。
聽了婉貴人病著,賢郡王妃不便去見,就讓崔嬤嬤給東三院送了東西去。
這日,賢郡王妃身子不爽,難得留在園子裡。
賢郡王來找自家王妃。
“今日終於歇著了?日日往往那萬和園裡去什麼,這天還冷著,也就你腿腳勤快。”
賢郡王屏退其餘人,坐到了賢郡王妃邊上。
“難道真是我想往那園裡去?你瞧瞧你,除夕宴喝成那樣,回來後都吐出血來,一夜難眠,難道我瞧了不心疼?”
賢郡王妃說著,快一下慢一下的按著小腿。
賢郡王滿眼心疼,將賢郡王妃的小腿抱入懷裡,幫她揉捏著。
“慈英,我對不住你。”
賢郡王很後悔。
若他當時直接登基稱帝,現在只有別人來拜見他和慈英的份。
賢郡王妃知道這事兒是賢郡王的心病,不想多聊這個話題,於是道:“泊兒路上耽擱了,我看了他的信,說要十五才能趕回來。”
“哼,管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只要你多歇著,別去走動了。”
李泊,賢郡王夫婦的獨子,去年夏過了十六歲的生辰便被冊為賢郡王府的世子。
賢郡王對這個獨子,向來要求嚴格,盼著他成才成器,可偏偏事與願違,這李泊是個混不吝的。
讀書是師傅教不會,練武便是身子耐不住。
京都的花樓香院就沒有他沒去過的,各個賭場也能瞧見他的蹤跡。
皇上選秀那時候,李泊為了一個花魁打死了人,惹了這天大的麻煩,還不自知,放言要殺光了那一家人。
賢郡王知道後,氣得立馬把趴在花魁身上作樂的李泊抓回王府,打了半死扔上馬車叫人帶去南蠻吃些苦頭。
賢郡王妃當時也氣得不行,可心裡實在心疼,為著兒子被丟到南蠻還與賢郡王拌了好幾次嘴。
這會兒這個禍害要回來了,賢郡王心裡沒什麼期待。
他只期待這個兒子不要再惹出什麼禍事來,既惹了宮裡不喜,又害了他的慈英跟著傷心擔憂。
賢郡王妃輕輕踹了下賢郡王,挑了細眉,不滿意賢郡王對兒子這個態度。
“我可就這一個兒子,你懶得管,我可不能。”
“我早早看中了陸家的二小姐,正好泊兒也快回來了,到時候開春辦個賞花宴,你瞧如何?”
賢郡王不記得京都還有姓陸的名門世家,於是問:“哪個陸家?”
“便是婉貴人那家,陸家大小姐已經許了江朗,江朗你可記得,投了名貼到王府的,是個頗有才氣的舉子。如今婉貴人在宮中,陸家遲早是要起勢的,就算婉貴人不得寵,日後江朗也是要入朝做官,陸家日後差不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陸家家底厚,聽說那大小姐做生意是把好手,想來那二小姐也不會是個不頂事的。王府如今只剩了個空殼子,有了那陸家二姑娘的陪嫁,再有她操持著,光耀個幾十年不成問題。”
賢郡王是看不起商戶的,可是王妃說的也有道理。
王府的家底都用來給他賭了皇位,偏他得意自滿,皇位沒拿到,銀錢也都花了,這便什麼也沒留住。
“都聽慈英的。”
王府如今落魄成這樣,想來想去都是因著他,賢郡王臉色明顯暗淡下去。
“王爺,您疼疼妾身,別再想過去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