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候,憐巧帶來了陸府近日訊息。
“老爺將賢郡王妃的意思同二小姐說了,二小姐沒同意也沒拒絕,只說她想想。”
“可大小姐不知道著什麼急,聽著二小姐態度不明,第二日就往二小姐院子裡問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聽說是二小姐推了大小姐,大小姐摔得不輕。”
“老爺回來聽著這事兒,本是要打了二小姐手板便算過去,不知道大小姐在旁又說了什麼,二小姐同老爺大吵一架,又被關進了祠堂去,這次看的緊,不許丫鬟婆子去照顧。”
“二小姐的病才養好了些啊,這可怎麼熬得住……”
陸銀枝問:“那信可送到二姐姐手上了?”
憐巧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喝了杯茶水,繼續回話。
“正是傳信的丫頭試盡了辦法也送不進,這才又找人給奴婢帶了話來。”
陸銀枝蹙眉,又問:“父親收了書信可有什麼反應?”
“正要說呢,那信叫大小姐拿了去,說是由她交給老爺,奴婢想著,老爺怕是連信的邊角都沒瞧著。”
陸銀枝陷入沉思:大姐姐本是入宮的機緣,如今卻求了與江郎的婚事留在府中待嫁,還攔下她送回去的書信,這裡面絕對有鬼。
再說她那一向溫順乖巧的二姐姐,竟然會與父親起爭執
而那個幾次添亂的大姐姐,總是自詡聰明,卻不知道她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有機會也要探探她的虛實。
打定主意,陸銀枝去求了貴妃的恩典。
只說她入宮前家中二姐病重,如今甚是掛念,但顧著皇家規矩,所以想派人回府看看,得了訊息好安心。
這是小事,貴妃沒什麼不準,甚至還備了幾種難得的藥材叫一併帶著賞賜給陸家二小姐。
陸銀枝自是千恩萬謝一番。
這一趟回府,陸銀枝讓憐巧帶著小平子去。
萬和園已經鬧過一遭,暫時不會有人生事,陸銀枝叫憐巧安心去把事情辦好,若有不測,只管叫小平子出手,千萬記著要保住陸玉葉一條性命。
陸銀枝這邊人派的快,陸府那邊也有人等不及。
這日清晨,天還蒙著面。
陸府,祠堂。
陸金枝沒帶丫鬟婆子,提著好酒好菜來看她的親生妹妹。
陸玉葉日日跪著,又染病在身,人消瘦了許多。
見陸金枝來,她斂眉垂首藏住了眼中的忌憚,再抬起頭來,只驚喜的望著來人:“姐姐?”
“你怎麼來了,你快些走吧,父親若是知道你來看我會惱了你的。”
陸金枝心想這個雙胎妹妹還真是愚蠢,面上卻把酒菜擺好,與陸玉葉一同跪坐在蒲團。
“妹妹,你還記得阿孃嗎?”陸金枝摸著耳邊新做的耳墜,一副緬懷的語氣。
提起去世多年的阿孃,陸玉葉眼睛酸澀。
“記得的,阿孃最喜歡煮糖水給我們喝。”
年歲還小的時候,爹還是爹,不是高高在上的父親;娘也還是活生生的娘,不是一塊要人擦拭的木牌。
她們一家四口,日子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是和和美美,姐姐有什麼好東西也總是第一個與自已分享。
什麼時候變的呢?陸玉葉記不太清了。
“那你還記得阿孃常說的話嗎?”
陸玉葉自顧倒了兩杯酒,一杯遞到陸金枝唇邊。
“阿孃說,她沒用,沒生個兒子給陸家續上香火……求著父親再娶一房,一定要給陸家添個男丁。”
陸金枝接過酒杯,卻不喝。
陸玉葉見她這樣,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
“阿孃頭七剛過,銀枝的娘就進了門,哪怕沒辦喜宴,她也歡歡喜喜的。阿孃總念著自已生不出兒子,配不上陸夫人這個名頭,被人挑唆做了傻事……可後來父親不還是沒盼著他的耀祖?銀枝的娘啊,也傻。”
陸玉葉感嘆說完,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姐姐,我知道你想聽的不是這些。”
她扔掉酒杯,衝陸金枝笑。
從父親問她們選秀那天開始,她的姐姐就好像突然變了個人。
以前的姐姐雖然什麼都要爭個最好,但都是明來的招式,比如直接比試一番或者與父親撒嬌扮痴。
可她現在說話綿裡帶針,看人的眼神也不再似從前那樣透亮。
她自以為那副面上好人暗裡挑撥的作派別人看不出,可陸玉葉是她的親妹妹啊,兩人一起長大,怎麼會不清楚對方的脾性呢?
“阿孃若是知道,姐姐今日只想踩著妹妹過上好日子,怕是後悔極了當時讓我什麼都聽姐姐的。”
聞言,陸金枝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陸玉葉還是笑,然而嘴角卻溢位血來,她聲音漸小:“姐姐,量放少了。”
她其實在賭,賭眼前人哪怕變了很多,可她們還是親姐妹,不想是她高估了兩人的感情。
……
憐巧再回陸府,還來不及觀察府裡有什麼變化,就聽著有丫鬟急忙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快去請大夫,二小姐吐血啦!”
這個丫鬟負責每天給祠堂送吃食,今日推門進去,就瞧見陸玉葉身子歪倒在地,繞到她面前細看,發現人已經昏死過去,地上是一灘血漬。
這可把丫鬟嚇得不輕,路都沒看清就往前面衝,和憐巧撞了個滿懷。
也許是陸玉葉命不該絕,也許是陸銀枝的再三叮囑叫憐巧多了個心眼,剛好憐巧一行人路過醫館時就帶了個老大夫隨行。
老大夫給陸玉葉診完脈,給她紮了幾針。
收好工具,他摸著花白的鬍鬚對憐巧道:“姑娘安心,不出一個時辰,小姐便能醒來了。”
“這,那人怎麼會吐血呢?”
“哦,小姐這是心中鬱結,如今鬱氣疏解開,吐了瘀血出來,還是好事呢。”
“不過小姐原就寒氣入體,底子虧空,今日又服用了這寒涼之物,日後怕是難以生育。老朽寫張補身的方子,姑娘抓了藥來,一日熬煮兩次,吃上半年,再來尋老朽換方子。”
憐巧感激,遞過去滿滿一包銀子,這大夫取了他應得的,多的那些怎麼都不肯拿。
憐巧沒法子,只好派人送老大夫回去。
且說陸父回來時聽見陸銀枝派了人回府,心底好不高興。然而嘴角剛揚起來,就聽著了二女兒的壞訊息。
於是慌了神,急急忙忙去瞧陸玉葉。
此次他雖氣惱二女兒,心底卻也還是疼她的。
匆匆趕來,這在屋外便瞧見了憐巧,想來是陸銀枝派了她回來。
憐巧請陸父書房敘話,見他遲疑,知道這是掛著二小姐。
便道:“已叫大夫來看了二小姐,說是受寒,又服用了寒涼之物,只是性命無憂,現還睡著。”
陸父點頭:“罷了,那便先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