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要幫忙不?"三大爺閻埠貴拎著搪瓷缸子晃過來,老花鏡滑到鼻尖。他盯著魚鰓處的紅絲,喉嚨滾動兩下,"這鱖魚得兩塊五一斤吧?你們院可是下血本了。"

何雨水慌忙擺手:"就擱了薑片!"何雨琮已經放下刀,從藥櫃取出陳皮:"弟妹聞不得腥味?含片陳皮壓壓。"劉嵐剛要伸手,閻埠貴突然插進來:"孕婦可吃不得陳皮!活血的!"

"您當這是紅花呢?"何雨琮似笑非笑,"陳皮理氣健脾,正適合害喜的孕婦。"他說著拈起一片塞進劉嵐嘴裡,酸澀味在舌尖炸開,劉嵐乾嘔竟奇蹟般止住了。

許大茂湊在廚房視窗抽鼻子:"這蒸魚豉油裡是不是還加了耗油?我在港資飯店吃過……"

"是瑤柱熬的湯。"何雨琮掀開蒸籠,白霧裹挾著粽香撲面而來。三條鱖魚蜷在翡翠般的粽葉上,火腿片半融在魚身,淋過熱油的蔥絲滋滋作響。劉峰嚥著口水:"何師傅,要不您乾脆承包我們廠食堂?"

"棒梗!"她厲聲喝住,"這糧票哪來的?"

棒梗支支吾吾:"劉叔……劉叔說讓我幫忙換點全國票……"劉峰漲紅著臉要解釋,劉嵐突然捂住肚子:"哎喲!孩子踢我!"混亂中,何雨琮已經接過糧票,指腹在票面上輕輕摩挲:"這水印可不太對。"

全院突然安靜下來。槐樹上的蟬鳴都弱了幾分。

劉峰頹然倚著影壁牆:"何師傅,您既然看出來了……"他扯開領帶,露出脖子上被鋼絲劃破的結痂,"採購科卡著批文,說鋼材得換糧票。我不是故意……"

"劉叔!"棒梗急得直跺腳,"您咋不早說?我認得倒票的二道販子!"

"我這生髮酊可是從東直門醫院開的!"許大茂把盆沿掀開條縫,黑褐色的藥液裡浮著幾粒枸杞子,"何師傅您給掌掌眼,這方子有門道不?"

"小何師傅,"她鬢角的白髮在餘暉裡閃著銀光,"這粽子……能賣錢不?"

"誰讓你在這擺攤的?"穿藍制服的市場管理員叉著腰,"有營業執照嗎?"他胸前的鋁製工牌反光晃得人眼暈,"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何雨琮從保溫桶裡舀出碗酸梅湯:"張哥先消消暑。"他瞥見對方中山裝袖口磨得發亮,"您愛人是不是在同仁堂坐診?我二姨夫是製藥三廠的……"

"少套近乎!"管理員甩開摺扇,扇面上印著"個體經濟辦公室","趕緊收拾東西……"

"大點聲!"三大爺閻埠貴舉著搪瓷缸子,缸底結著層茶垢,"你偷的可是全院人的口糧!"

鄧建軍猛地抬頭,額角青筋暴起:"我沒偷!"話出口又蔫下去,"就拿了三個……我娘病得下不了地……"

"拿?"二大爺劉海中冷笑,"拿完把雞蛋殼塞回人家雞窩底下,當誰是傻子?"

"這地兒太破費……"婁曉娥攥著選單,指甲在"涮羊肉"三個字上徘徊。劉光福剛漲工資,她捨不得兒子花三十八塊請這頓。

"您兒子現在能掙錢了!"劉光福把選單往桌上一拍,"兩斤手切鮮羊,再來盤麻醬燒餅。"

何雨琮掀簾子進來時,正撞上服務員翻白眼:"二位同志,我們這不收糧票以外的券。"

"啪嗒"

煤油燈在穿堂風裡晃了晃,婁曉娥把搪瓷缸子往何雨琮跟前推了半寸:"嚐嚐。"

窗外傳來秦淮茹晾衣服的竹竿聲,何雨琮把搪瓷缸往桌心推了推:"婁姐破費了。其實我這咳嗽是當年在炊事班落下的老毛病,喝枇杷露就行。"

"枇杷露?"婁曉娥柳葉眉挑得老高,"上個月我託二大爺從上海捎了十瓶,全讓一大爺分去給街道辦的老弱病殘了。現在軋鋼廠衛生所的止咳糖漿都兌了半瓶子涼水……"她突然意識到什麼,聲音低下去,"何師傅在食堂當值,這些內情……"

何雨琮往灶膛裡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炸響:"婁姐想說許大茂往糖漿裡摻水?"他看見對方瞳孔猛地收縮,指節捏得發白,"前天我嘗過,糖漿濃度連15%都不到。按藥理說……"

"打住!"婁曉娥突然起身,椅子腿在磚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背身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窈窕的輪廓:"何師傅既懂藥理,可知道當歸配黃芪最是上火?偏生要在這倒春寒的當口給我這湯。"

"這是當年我陪嫁的龍鳳茶磚。"婁曉娥指尖撫過茶紋,"原想著等開放後……"她突然咬唇,"何師傅若能還原八珍湯,這茶磚便是謝禮。"

何雨琮望著茶湯裡晃動的倒影,突然意識到這位資本家小姐在下一盤大棋。窗外傳來許大茂腳踏車的鈴鐺聲,他壓低聲音:"婁姐想要的不止八珍湯吧?"

"聰明人。"婁曉娥突然傾身,鬢邊茉莉香混著茶香撲面而來,"下個月廣交會要派考察團去泰蘭得國,何師傅若肯幫忙……"

"泰蘭得國的香米該收成了。"何雨琮接過話頭,看見對方眼中閃過訝色。這個架空國度讓他想起後世的泰國,但地圖上並不存在這個國家——顯然劇情需要他自行圓回來。

"何師傅連這個都知道?"婁曉娥聲音發緊,"許大茂說這是機密……"

"許大茂說你在食堂搞'分子料理'。"她吐出這個新詞時帶著奇異的韻律,"他說你用蘇打水發麵,拿溫度計測油溫,還……"

"還說我在粽子裡塞培根?"何雨琮挑眉。這些所謂的"罪證",正是他用來試探婁曉娥的投名狀。

"培根是什麼?"婁曉娥皺眉,但立刻意識到重點,"許大茂想借這些由頭趕你走。"她突然靠近,"但如果你能幫我在考察團出發前……"

"做出讓外貿局驚豔的菜品?"何雨琮介面,"比如用武夷巖茶燻乳鴿,配泰蘭得國香米做的粢飯糕?"

婁曉娥眼中迸出異彩,但轉瞬即逝:"何師傅想要什麼?"

"我要婁姐那方端硯。"何雨琮答得乾脆。他早注意到婁曉娥書房那方清代老坑硯,雕著荷塘魚趣圖,正是他穿越前在故宮見過的珍品。

"好!"婁曉娥擊掌為誓,窗外槐花簌簌而落。她轉身時旗袍開衩處閃過翡翠墜子,何雨琮突然叫住她:"等等,八珍湯還需一味藥引——百年老湯。"

"老湯?"婁曉娥愣住,"許大茂說食堂……"

"何雨琮同志。"李副廠長突然點名,"聽說你……精通西餐?"

食堂炸物間的鬨笑炸開,劉嵐舉著漏勺喊:"他連黃油都得拿豆油兌!"

何雨琮接過婁曉娥遞來的檔案袋,抽出泰蘭得國風土誌:"李廠長,泰蘭得國飲食有三寶——香米、椰漿、綠咖哩。"他故意頓住,等鬨笑聲平息,"但他們的國宴菜……"

"國宴菜怎麼了?"李副廠長湊近,眼鏡蒙著層油霧。

"小何啊。"李副廠長推起眼鏡,鏡片反射著白熾燈的光,"你說需要帶什麼物資?"

何雨琮展開清單:"真空包裝機、低溫慢煮裝置……"他看見許大茂嘴角抽搐,知道這些"進口裝置"報價能讓採購科吐血。

"胡鬧!"許大茂終於忍不住,"這些裝置要外匯券!廠裡連給考察團買新襯衫的錢……"

"許科長別急。"婁曉娥突然開口,"裝置可以從僑胞捐贈物資裡調撥。"她掏出僑聯的公函,何雨琮注意到日期是三個月前——原來她早開始佈局。

"捐贈物資?"李副廠長眼睛發亮,"這事……"

"需要何師傅配合演場戲。"婁曉娥望向何雨琮,眼中閃著奇異的光,"明天僑聯要來考察傳統美食,何師傅若能用這些裝置做出……"

"滿漢全席。"何雨琮介面,看見李副廠長喉結滾動。他太清楚這位技術幹部在想什麼——只要在考察團面前露一手,裝置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但有個條件。"何雨琮指向清單最後一項,"我要帶個人去泰蘭得國。"

婁曉娥指尖一顫,鋼筆漏墨染黑了筆記本。許大茂突然高喊:"帶什麼阿貓阿狗……"

"帶婁曉娥同志。"何雨琮迎著頭頂的白熾燈,看見許大茂瞳孔收縮成針尖,"她懂藥材配伍,而泰蘭得國的香米……"

"就這麼定了!"他啪地合上公函,"小何負責技術,婁曉娥……"

"負責翻譯。"婁曉娥突然換成流利的泰語,驚得眾人後退半步。何雨琮卻聽出這是粵語口音——這位大小姐果然藏龍臥虎。

散會後,婁曉娥在槐樹蔭下攔住何雨琮:"為什麼要帶我?"

"翡翠是次要。"何雨琮轉身望向漸暗的蒼穹,想起後世地圖上那個突然崛起的東南亞國家,"泰蘭得國沿海要建深水港,現在投資地產……"

"但外匯管制嚴格。"婁曉娥接上話頭,從手包掏出疊美元,"這是當年父親藏在瑞士銀行的……"

"我要的不是錢。"何雨琮突然逼近,鼻尖幾乎撞上她胸前的翡翠墜子,"我要婁家祖傳的……"

"因為它根本不在婁家。"何雨琮退後一步,槐樹影割裂他臉上的笑意,"真正的秘籍,早讓你祖父藏在……"

遠處傳來許大茂砸摔搪瓷缸的聲音,婁曉娥突然拽住何雨琮的袖口:"三日後申時,西郊廢窯廠。但你要先告訴我……"她踮起腳尖,呼吸帶著茉莉香,"分子料理真能做出會冒煙的冰淇淋?"

"雨琮啊,你這雞打算怎麼整?"婁曉娥倚著廚房門框,望著案板上那隻褪了毛的蘆花雞。她今天特意換了件的確良碎花襯衫,領口彆著翡翠胸針,在四合院灰撲撲的磚牆前格外打眼。

"嚯!這時候節哪來的鮮花?"婁曉娥湊近細看,花瓣上還凝著露珠。

"託人從豐臺花房現摘的。"何雨琮指尖翻飛,將花瓣與松針一起填入雞腹,"再配上我祖傳的醃料,這雞也算死得其所了。"

秦淮茹端著搪瓷盆進來接水,瞥見案板上的整雞,假意驚訝道:"哎呦,雨琮這是要請全院吃席?你家那點糧票可經不住這麼造。"

"秦姐放心,今兒這雞是專程謝曉娥姐的。"何雨琮笑著將醃好的雞用荷葉裹緊,"昨兒派出所同志說,虧得曉娥姐作證,我這戶口才落得這般順當。"

"用泥巴糊雞?這能吃嗎?"許大茂不知何時探進頭來,捏著鼻子直往後躲,"何雨琮你小子別是瘋魔了,前日剛見你在衚衕口耍粽葉,今天又玩上泥巴……"

"柱子哥!"婁曉娥正幫何雨琮往煤爐上擱泥團,見何雨柱來了忙起身,"您這鼻子比狗還靈,聞著香味就來了?"

何雨柱將酒往桌上一墩:"少貧嘴。聽說你要走?"他轉頭盯著何雨琮,後者正用火鉗撥弄炭火,火星子噼啪炸響。

婁曉娥眼睛一亮:"東來順的?"

"昨兒夜班順的。"何雨柱突然插話,耳朵尖泛紅,"別告訴一大爺。"他嘴上說著,手已經扯下塊肘子肉塞進何雨琮碗裡。

"你……"何雨柱攥緊酒盅,"真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

婁曉娥噗嗤笑出聲,卻被何雨琮一個眼神止住。月光漏過槐樹枝椏,在他臉上投下斑駁光影:"哥,如果我說能看見未來,你信嗎?"

何雨柱的酒醒了一半,他盯著何雨琮清亮的眼睛,那裡頭有他從未見過的神采。半晌,他抓起酒瓶猛灌一口:"甭管你是人是鬼,總歸是我弟。"

"什麼時候走?"何雨柱突然問。

"等槐花落盡。"何雨琮仰頭飲盡杯中酒,青銅粽葉在月下泛著幽光。他聽見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卻突然伸手按住何雨柱佈滿老繭的手:"哥,記得每天給三大爺帶酒,別和許大茂較真,還有……"

"行了行了。"何雨柱甩開他的手,嗓音突然沙啞,"老子用你教?"他轉身時,何雨琮看見他偷偷用袖口抹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