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琮師傅!"三大爺閻埠貴從葡萄架下探出半邊身子,老花鏡片上蒙著層水霧,"可算等著您了。"他抖開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這是院裡老少爺們湊的百家衣,飛機上冷氣足,您蓋著腿。"

食盒裡二十四個粽子碼得齊整,葦葉清香混著紅棗的甜膩往人鼻子裡鑽。何雨琮指尖撫過用紅繩串起的艾草香包,那是秦淮茹昨夜在路燈下趕製的,針腳歪斜卻透著股韌勁。

"您這趟去泰蘭得國……"二大爺劉海中突然卡殼,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可得把咱們老北京的粽香帶過去。"說著硬塞過來個油紙包,掀開竟是半包大白兔奶糖。

傻柱的銅鍋在院當間咕嘟冒泡,他往何雨琮搪瓷缸裡舀羊肉湯的手穩當得很:"泰蘭得國的人要是問起,你就說這是打聚寶盆盛的。"油星濺到許大茂新熨的西裝上,燙出個小窟窿。

"何師傅!"許大茂也顧不上心疼衣裳,從公文包掏出個油紙裹的四方盒,"這是我託人從廣州帶的粽子糖,您路上含著解悶。"盒角印著"椰蓉酥"三個繁體字,被反覆摩挲得發亮。

飛機舷窗外飄著零星細雨,何雨琮系安全帶時瞥見機翼上凝著水珠。國航ca101的藍白機身沾著晨露,空姐推著餐車經過時,鋁製餐盒與鐵皮座椅碰撞出清脆聲響。

"同志,來份早餐?"扎著藍絲巾的空姐遞來餐盤,搪瓷缸邊沿磕掉塊漆,"有油條、豆漿,還有……"她突然壓低聲音,"偷偷給您塞了個茶葉蛋。"

何雨琮剛要道謝,後座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轉頭見個穿的確良襯衫的中年漢子正往編織袋裡塞餐盒,鋁蓋邊緣還掛著半根油條。"同志,"他衝空姐咧嘴笑,"這油條能不能多給兩根?我媳婦在泰蘭得國打工三年沒嘗過家鄉味了。"

空姐為難地攥著圍裙帶,何雨琮解下自己的餐盒推過去:"我這份還沒動,您帶回去給嫂子嚐鮮。"漢子千恩萬謝地接過,從貼身口袋摸出個油紙包:"這是我家傳的五香粉,您包粽子興許用得上。"

飛機鑽進雲層時,何雨琮正用航空雜誌墊著膝蓋包粽子。葦葉是臨行前從什剎海摘的,煮得軟糯又不失韌性。後座傳來港商模樣的乘客驚呼:"靚仔你包嘅粽好靚啊!"

"我們北京粽講究四角分明。"何雨琮指尖翻飛,糯米裹著金華火腿的鹹香,"您要不要嚐嚐?"

港商摸出塊勞力士金錶作交換,何雨琮笑著擺擺手。倒是鄰座的老教授摘下玳瑁眼鏡:"小同志,能用你的粽子換半塊茯苓餅嗎?"他開啟鐵皮盒,裡面碼著用宣紙包著的中藥材,"這是同仁堂的老茯苓,泰蘭得國氣候溼,泡水喝最祛瘴氣。"

"老何!"許大茂不知從哪鑽出來,西裝革履地攥著大哥大,"我順道去深圳談生意,給你捎了箱荔枝。"他壓低聲音,"泰蘭得國那邊有個唐人街,你往八仙飯店送粽子時……"

深夜的機艙裡飄著泡麵的香氣,何雨琮藉著閱讀燈整理食譜。前排突然傳來啜泣聲,原來是位戴頭巾的婦人抱著襁褓。"孩子餓狠了。"她操著生硬的普通話,"飛機餐的牛奶……喝不慣。"

"您也去泰蘭得國?"何雨琮輕聲問。

婦人用紗麗角拭淚:"丈夫在工地摔斷了腿,婆家用牛車把我送到加爾各答……"她顫抖著解開腰間的銅盒,裡面躺著串褪色珊瑚珠,"這是嫁妝,求您給孩子討個平安符。"

何雨琮掏出秦淮茹縫的香包,艾草混著硃砂的香氣在機艙裡漫開。婦人突然跪地叩頭,額頭撞在金屬座椅上發出悶響,嚇得嬰兒啼哭驟起。

"使不得!"何雨琮慌忙攙扶,"咱們都是為人父母的……"他忽然卡住,喉頭泛起鹹腥。這才想起自己穿越前孑然一身,此刻胸腔裡卻翻湧著不屬於他的溫情。

"各位乘客請注意,"廣播裡突然切換成英文,"由於泰蘭得國上空出現強對流天氣,飛機將延誤降落……"

機艙劇烈顛簸時,前排港商懷裡滾出個檀木盒。何雨琮眼疾手快接住,盒蓋彈開露出塊翡翠貔貅。"這是我給泰蘭得國合作伙伴的見面禮,"港商擦著冷汗,"聽說那邊信這個……"

港商愣神的功夫,何雨琮已將貔貅塞進他公文包夾層:"落地時記得用艾草熏熏,祛祛瘴氣。"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何雨琮正在教空乘用粽葉編平安結。小護士模樣的實習生攥著葦葉直跺腳:"何先生,您這手藝比急救課還難學!"

"手腕要這麼轉。"何雨琮示範著將葉片折成漏斗狀,"看見沒?這紋路要像什剎海的波紋……"話音未落,艙內突然響起《渴望》的主題曲。

"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睏惑……"何雨琮跟著哼唱時,瞥見前排婦人將香包系在嬰兒手腕上。珊瑚珠在晨光裡泛著柔潤的光,與舷窗外升起的朝陽連成一片霞色。

"喲,何師傅這是要把早點攤支到中蘇友好大廈去啊?"穿的確良碎花裙的麗薩倚著海棠樹,新燙的大波浪在夕陽裡泛著金光,"聽說您今兒要在院兒裡搞舞會?別逗了,您見過幾個穿唐裝跳迪斯科的?"

"雨琮哥!"秦淮茹抱著小槐花擠過人群,粗布襯衫領子漿洗得發白,"真要在這兒跳?棒梗他們搭的竹竿舞池……"她忽然壓低聲音,"麗薩表姐剛和華僑通訊呢,說今晚有舞會。"

何雨琮望著西廂房簷下晃悠的霓虹燈泡,那是他用包粽子的蘆葦杆跟街道辦換來的。三天前他替婁大爺修好鳳凰牌收音機時,這位前京劇名角兒攥著他的手:"小何啊,讓這幫年輕人瞧瞧,老祖宗的玩意兒不比西洋舞差!"

"各位街坊四鄰!"何雨琮端起搪瓷缸子潤了潤嗓子,唐裝下襬掃過青磚縫裡的蝸牛殼,"今兒咱們跳的不是迪斯科,是——"他忽然旋身踢腿,布鞋尖掃過地面帶起一串灰星,"粽香太極霹靂舞!"

人群轟然大笑,棒梗帶頭鼓起掌來。麗薩卻把太陽鏡往鼻樑上一推:"太極?您乾脆套個麻袋演丐幫得了。"她新買的紅皮鞋跟敲在磚地上,像敲著何雨琮的神經。

"表姐別急著笑。"何雨琮忽然解下腰間繫的五彩繩,那是端午時秦淮茹給他編的,"您可認得這繩結裡的講究?"繩頭在他指間翻飛,轉眼變成個八寶吉祥結,"這叫'四面佛',能……"

"能招蚊子吧?"麗薩甩著剛燙的捲髮轉身要走,卻聽見身後傳來奇異的節奏感。何雨琮赤腳踏上竹竿拼成的"舞池",布鞋規規矩矩擺在青磚邊上。隨著三用機裡《遲到》的前奏,他左手平推,右手畫圓,竟是太極雲手起勢。

"這是……"婁大爺的菸袋鍋子僵在半空。

"霹靂舞?"棒梗的彈弓掉在地上。

"這叫'太極霹靂'。"何雨琮突然旋身躍起,單腿跪地時青磚上竟沒半點聲響。他右手撐地,左臂直指天際,月光在汗溼的臂肌上流淌,恍若敦煌飛天的帛帶。

人群自發圍成圈,連晾衣繩上的被單都忘了收。秦淮茹攥著汗巾子要往前遞,被三大爺一把拉住:"別打擾他運氣!"

"好!"婁大爺的菸袋鍋子敲在磚地上,驚飛一群麻雀。

"接住!"粽子劃過拋物線,被棒梗用衣服接住。人群這才看清,粽葉裡竟裹著枚銅錢,在月光下泛著銅綠。

"絕活兒啊!"三大爺的算盤珠子撥拉得噼啪響,"這得是江南老師傅的手藝!"

麗薩的紅皮鞋跟卡進磚縫裡,她聽見何雨琮落在她面前:"麗薩同志,外匯券買不來這個。"他指尖彈著銅錢,發出龍吟般的顫音,"這是道光年間的'狀元及第'錢,我包在粽子裡煮了三個時辰,您要不要嚐嚐文化味兒?"

秦淮茹突然"撲哧"笑出聲,小槐花舉著粽子皮要往何雨琮頭上戴。人群爆發出的笑聲驚得野貓竄上房梁,連中院兒的槐樹都跟著搖晃。

"表姐!"麗薩的太陽鏡被棒梗搶去,露出泛紅的眼眶,"你賠我東芝冰箱!"

何雨琮彎腰拾起紅皮鞋,鞋跟還沾著四合院的泥土:"用外匯券買的?正好,我拿粽子跟你換。"他忽然變戲法似的從兜裡掏出枚銅錢,"乾隆通寶寶泉局,抵得上您三斤外匯券。"

婁大爺突然踱過來,月光照得他白髮如銀:"小何啊,明兒教我孫兒兩招?這太極霹靂……"

"成!"何雨琮把銅錢塞進麗薩手心,唐裝在夜風裡獵獵作響,"不過得拿您那臺海鷗相機換。"他衝秦淮茹眨眨眼,"給槐花照百天照使。"

人群漸漸散去,棒梗非要拜何雨琮為師。只有麗薩攥著銅錢站在原地,聽見何雨琮用蘇州話哼著評彈:"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我這不是尋思著做點小買賣嘛。"他搓著手哈氣,棉布袖口磨得發亮,"南方倒騰來的的確良襯衫,擱自由市場能賣三倍價。"

"三倍價?"許大茂叼著牙籤從門外晃進來,皮夾克蹭著門框吱呀響,"你小子知道現在倒買倒賣什麼罪?前兒東四大街剛抓了個投機倒把的,遊街時那雞蛋液混著白菜幫子往臉上招呼……"

傻柱端著笸籮從灶間出來,鋁製飯盒裡燜著醬肘子:"何雨琮我警告你,別帶壞我妹雨水。她要是敢跟你去什麼秀水街練攤,我掄大勺敲你滿頭包!"

"娥姐,勞駕問您個事。"他湊近正搓洗被單的婁曉娥,"咱衚衕口副食店有沒有賣鱔魚絲的?我想做道響油鱔糊……"

正思量著,二大爺劉嵐抱著藍布包裹衝進來:"街道辦發救濟糧了!每戶五斤棒子麵!"

四合院頓時沸騰。秦淮茹拽著棒梗往糧倉擠,許大茂踩著布鞋往人群裡鑽,何雨琮被傻柱一把拉住:"別湊熱鬧!你戶口還沒落下來,領不著!"

火舌剛躥起來就被傻柱一泡尿滋滅,但無人機殘片徹底暴露在眾人眼前。

"這是何物?"三大爺用鋼筆尖戳著黑色電路板,金屬片在煤油燈下泛著幽藍,"像是美國間諜的竊聽器!"

"間諜?"二大爺劉嵐哆嗦著摸出紅袖章,"當年老毛子特務在景山架電臺,用的就是這樣的……"

"都別吵!"一大爺易中海摘下老花鏡,鏡片在無人機殘片上劃出冷光,"雨琮,你說實話,這是打哪兒弄來的?"

"這是……這是我在海南收的舊貨。"他急中生智,"說是南洋華僑帶回來的玩具,能飛上百米高呢!"

"玩具?"許大茂突然湊近,油頭在燈光下反光,"我瞅著像軍事裝置。前兒電視裡說海灣戰爭,美軍就用這種帶攝像頭的……"

婁曉娥突然驚呼:"攝像頭!"她指著殘片上的微型鏡頭,"這後面是不是連著膠捲?"

"膠捲?"何雨琮冷汗下來了。無人機儲存卡里存著他穿越前拍的最後一個影片:蘇梅島查汶海灘的日落,以及……以及沙灘上一串用貝殼擺成的箭頭,直指某處礁石!

"得報案!"二大爺已經翻開戶口本,"街道派出所王所長是我表弟……"

"報什麼案?"傻柱拎著炒鍋闖進來,滿身蔥花香,"人家雨琮搞點發明創造怎麼了?當年愛迪生搞電燈不也被當瘋子?都散了吧,該醃酸菜醃酸菜去!"

人群將信將疑地散去,只有秦淮茹留在最後。她用腳尖撥弄著無人機殘片,突然壓低聲音:"雨琮,姐不問你打哪兒來。但這東西……真能飛?"

"這是……時空信標?"他摸著照片上傻柱蹲在灶臺前的身影,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窸窣聲。

"何師傅!"雨水抱著熱水袋探進頭,"三大爺說您要是能把這鐵鳥修好,他拿半斤肉票換……"

"雨琮,你確定那架鐵鳥能自己飛回來?"她突然開口,粵語腔調讓"鐵鳥"二字格外清脆。何雨琮抬頭望向停機坪外波光粼粼的維多利亞港,海面上浮著幾艘舢板,遠處集裝箱碼頭吊臂如鋼鐵長頸鹿般俯仰。

"月桂的量子導航模組應該沒問題。"他摸出懷錶狀的控制器,玻璃錶盤裡的電子羅盤正在瘋狂旋轉,"但定位訊號在青衣島附近突然中斷,像是……被什麼東西吞掉了。"

婁曉娥的眉毛挑得老高:"被海龍王收了當聘禮?何大師,這會不會是你們粽子行當的報應?"她故意把"大師"二字咬得極重,想起四合院裡那些關於他通曉陰陽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