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地動山搖

方葉喜手裡也捧著一個一次性杯子，裡面是半杯燕麥，他一開始說跟著樓觀魚的時候只想有口水喝就不錯了，畢竟眼下這種境況，誰的手裡都沒有餘糧，只是沒想到對方不但給了他水喝，還給了他幾塊壓縮餅乾，方葉喜一時間心情複雜。

樓觀魚看出他的猶豫，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道：“這可是我們冒死拿出來的東西，沒事，吃吧。”

方葉喜聞言也不推辭，只在心裡暗道今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對方。

臨近夜晚，周圍不遠處也升起了炊煙，是災民們撿的一些木頭傢俱，劈了當柴燒，救援隊拿來了一些水跟食物，眾人就從廢墟里扒拉出一些完好的炊具，又從樓觀魚這邊借了火，好歹是喝上了口熱水。

夜幕降臨後，人們都聚集在火堆旁取暖，小孩子們已經靠在大人的懷裡睡著了，但是大人們卻都睡不著，誰也不知道下一次地震會在什麼時候來，這座城市已經沒有多少可以遮風擋雨的建築了。

歐媽媽抱著歐月，輕輕哼著兒歌，深夜靜謐，天上沒有一絲月光，大人們敏銳的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每個人心裡都是惴惴不安，期盼著天快些亮起來。

凌晨的時候，氣溫突然降到了零下，過低的溫度讓大家全都從睡夢裡被凍醒。

樓觀魚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時至寒走到火堆旁，把已經差不多烘乾了的木頭扔進火堆裡，周圍的人也不自覺的朝火堆圍攏過來，而最可怕的是，此時居然又開始下雨。

黑暗裡，不少人冷得直髮抖，嘴裡卻還不忘咒罵著老天爺。

“該死的，又是雨，又是降溫，這是生怕我們死的不夠快啊，有本事他再來一次大地震唄。”

抱怨的聲音才停下來沒多久，大地突然開始動了起來，不少人暗罵這說話的人是烏鴉嘴，然後一邊儘量去穩住自已的身體。

樓觀魚跟歐媽媽他們一直坐在火堆旁，看到兩位老人家吃力的抱著孩子，立刻伸手去把掛在歐媽媽身上的歐月給抱了過來，他總覺得現在的山坡有些不太安全，大概這就是人類在危險來臨時的本能吧，當他不假思索的接過歐月的時候，那邊時至寒也將歐陽抱了過來，幾個人嘗試著往更平坦的地方跑。

就在他們跑開沒有多久，山坡突然裂開一條大口子，黑漆漆的，像張開了大嘴的巨獸，站在裂口上的連呼救都沒來得及發出，就直接掉了進去，樓觀魚也感覺到了腳下不對勁，艱難的在地動山搖中死死抱著歐月，眾人拼命旁邊跑開，樓觀魚似乎聽到了有人說掉下去了，但再多的就沒有了。

身後不斷有人發出悲鳴，尖叫，哭泣，大人跟孩童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夜空，樓觀魚只憑藉著求生的本能，瘋狂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而那邊，張志誠死死拉著帳篷的一角，那帳篷裡面，是他的妻兒，有他剛剛生了女兒的老婆，有還沒滿月的小女兒，還有因為怕冷而被他親自抱進去的大兒子，三個人的重量讓帳篷搖搖欲墜。

裡面的劉麗已經被驚嚇的無法動彈，身邊是兒子女兒的哭泣聲，黑暗裡他們看不到彼此的臉，但劉麗在這一刻，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已這次恐怕是活不了了，於是她咬著牙，摸索著把女兒跟兒子往上推舉著。

“快，快接住他們啊，張志誠，快把孩子們帶出去！”劉麗在底下嘶吼著，汪阿姨在旁邊也聽到了聲音，她哭著爬到裂縫的邊緣，喊著要把孩子抱出來，然而黑暗裡，他們看不到帳篷的開口在哪裡，好在孩子哭聲很大，旁邊計程車兵們也聽到了聲音，紛紛跑過來幫忙。

一個士兵帶著僅有的頭燈，照亮了帳篷的一個角，在眾人的幫助下，總算是將最小的嬰兒給抱了出來。

可就在他們還來不及慶祝的時候，變故突生，隨著一陣地動山搖，裂縫居然閉合了，張志誠眼睜睜看著自已剛才還抓在手裡的帳篷，轉瞬間就被泥土給吞噬掉，等震動過去的時候，那一片區域已經完全看不出方才裂開大口的樣子，就連之前凸起的那片山坡，也在這場地震過後，完全被夷為了平地。

“……麗、麗麗？麗麗！”張志誠看著漸漸亮起來的天空，晨光撒在大地上，照亮了這滿目瘡痍的一切。

汪阿姨也傻眼的坐在地上，顧不得身上髒汙的泥水，一旁的戰士抱著還在哇哇大哭的嬰兒，看到兩人這樣的反應，也不由得悲從心來。

小姑娘身上就一個薄薄的包被，凍得小臉青紫，戰士把孩子放進自已的衣服裡，裹緊了想讓孩子不那麼冷。

不遠處的地上，眾人劫後餘生的圍在一起，等地震完全過去以後，才著急忙慌的開始尋找自已的家人，朋友。

聽著身邊人的呼喚，樓觀魚緩緩抱著已經哭得要抽過去的歐月，找到歐媽媽以後，才把孩子還給了她。

歐媽媽一把將孫女抱在懷裡，心肝肉的喊著，她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認孩子沒有受傷，心裡寬慰不少，緊接著，她又開始在周圍尋找起歐爸爸跟時至寒他們，時至寒帶著歐陽在另一邊，聽到歐媽媽的呼喚以後，才循著聲音找過來。

等他們湊齊了，歐爸爸也一瘸一拐的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

“哎呦，你們跑的真快，老頭子我~嘶~~疼疼疼！”歐爸爸疼的齜牙咧嘴，時至寒蹲下去替他檢查了一下腳踝，只見歐爸爸的腳踝腫得老高，不難看出他剛才摔的有多狠。

大樓裡的居民不自覺的湊到一起，樓觀魚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他們原本有五十幾個人的，加上昨晚留下的四個士兵，一共有五十八個人，現在卻只剩下了四十七個，也就是說，有十十一個人沒了，甚至就連四個士兵，也只剩下三個。

五個大學生少了兩個，只剩下林漾、楊明飛跟陳染，小夏也還在，另一個同樣獨居的小張不見了，董健家一家三口也全都在，董福生的老婆沒了，父子倆臉上都是一臉的悲慼。

最慘的還是劉家，原本是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一個兒子還活著了，此時半大的孩子正在哇哇哭，常阿婆也沒能躲過去，估計是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沒跑過年輕人。

剩下的一個就是林家兩口子的女兒，兩口子跑出來了才發現女兒沒有跟上，眼下正在互相責怪對方，彼此說話都特別的難聽，差點就動起了手來，幸好被旁邊的人給拉開了。

樓觀魚他們一直在原地待了兩三個小時，確認周圍安全了，才敢起身，去尋找那些可能還活著的倖存者。

但眾人心裡都清楚，昨晚的那一道大裂縫，吞噬了不少生命，不僅僅是他們樓裡的租客，還有不少過來避難的人，那些人距離裂縫最近，損失也最為慘重。

樓觀魚走到山坡上的時候，發現那些人已經少了近一半。

張志誠還坐在昨晚的位置沒有動過，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麻木，任誰叫喚也不回應，汪阿姨倒是緩過來了，此時正抱著自已的小孫女溫聲哄著。

莫秀靈看著小小的嬰兒，有些於心不忍，讓丈夫幫忙在周圍找點孩子能用的東西。

董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帶著兒子跟小顏一起，在廢墟里搜尋還可以用的物資。

昨晚又下了一場雨，能用的東西都被雨水泡過了，樓觀魚拿下來的那個卡式爐什麼的都不見了，好在他這人一向未雨綢繆，在自已衣服兜裡放了一瓶水，兩塊壓縮餅乾，甚至還有一塊巧克力。

巧克力被他掰開，分給了樓裡的孩子們，現在樓裡還有六個孩子，其中一個只是個小嬰兒，所以樓觀魚把巧克力分成了五塊，五個孩子一人一塊。

但每個孩子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樓觀魚輕輕嘆了一口氣：“吃吧，心情不好，吃點甜就好了，以後得事情，先交給大人們去辦，好嗎？”

幾個孩子接過巧克力，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然後把巧克力混著眼淚一起吃了下去，這也許是他們吃過最苦澀的巧克力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地震，樓觀魚總覺得水位似乎下降了一些，等中午太陽出來的時候，從原本大樓外牆的水位線來看，確實如此。

他找到了時至寒，示意他看向大樓那邊。

“怕嗎？”

時至寒一點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只是他心裡也不是很贊同樓觀魚這種冒險的想法。

“不了吧，先忍一忍，剛剛的那次地震你也看到了，不止我們，大家都損失慘重，這個時候讓他們冒險，顯然是不太合適。”

樓觀魚抿了抿唇，其實他想說自已是完全不怕的，因為大樓在蓋的時候是按照能扛八級大地震去建造的，結實得很，只是這話他不能明著跟別人說，不然肯定會被追問為什麼的。

正當樓觀魚思考該怎麼說服時至寒跟自已再進一趟樓裡的時候，突然一陣破空聲傳來，時至寒瞳孔一縮，當機立斷拉著樓觀魚蹲了下來。

“小心！”隨著旁邊人一聲暴喝，樓觀魚只感覺到有一個重物擦著自已的頭頂飛過去，要不是時至寒及時把他拉下來，這會兒自已的腦袋估計就已經開花了。

躲過了暗器的襲擊以後，董健跟董明都反應過來了，父子兩立刻跑過去攔住還想要往前衝的張志誠，可是暴怒的張志誠力大無比，兩個人自詡力氣很大，卻還是差點沒把人給摁住。

還是旁邊計程車兵跟其他男人見狀不對，紛紛跑過來幫忙，勉強將人給控制住了。

“啊啊啊，別攔我，都是因為他，都怪他，是他給的帳篷，要不是他假惺惺給了我們一頂帳篷，我老婆怎麼會因為來不及逃生掉進去，都是因為你！姓樓的，我要殺了你！”

張志誠一頓大喊大叫，說出來的話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連樓觀魚也一臉淡漠的看著張志誠，在他看來張志誠失去妻兒固然可憐，但可憐不是他遷怒他人的理由，這裡失去親人的人大有人在，但他們悲傷之餘，卻也沒有失去理智。

連三歲小孩都明白，地震是天災，並非人為，其他人沒有住在帳篷裡面，不也一樣沒有跑出來嗎？

樓觀魚看著發狂的張志誠，緩慢走到了張志誠面前，然後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給了張志誠一巴掌。

“啪~”響亮的巴掌打在張志誠的臉上，不止張志誠被打蒙了，就連身邊的人也全都被這一巴掌給打懵了。

“張志誠，這一巴掌，是打你剛才扔的那一塊石頭，我跟你無冤無仇，給你帳篷，是出於好心，但天災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我理解你失去親人的心情，但可憐不能成為你行兇的藉口，若是你還這樣偏執，那我覺得你們也沒有必要再留在樓裡了。”

樓觀魚話一說完，就狠狠吐出了一口氣。

然而他的話聽在張志誠的耳朵，就跟推卸責任一樣，他不屑的瞪著樓觀魚。

“你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老婆，就是因為住在你給的帳篷裡，所以地震來的時候，我老婆孩子才會因此跑不掉，如果他們沒有住在你的帳篷裡的話，我一定會及時把他們帶走的，這樣他們就不用死了，都怪你，一切都是你的錯，你這個罪魁禍首，我要你一命抵一命，給我老婆兒子償命！”

這下連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時至寒第一個站出來，對著他搖了搖頭。

“張志成，你該清楚，你的老婆孩子是因為什麼死的，你只是不願意面對，才會把這份怨氣對準了好心給你提供幫助的小房東，張志誠，你可真懦弱，也真可憐啊。”

“就是，人家小魚房東好心給他老婆孩子提供帳篷，還有啊，在他老婆懷孕的時候還給送雞蛋，生孩子的時候還拿出了自已珍藏的食物，嘖嘖，果然是升米恩鬥米仇，好人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