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地震

“能往高處搬的早都搬走了，上游大壩垮塌後沖毀了很多民房，你們這棟樓還算結實，如果轉移的話只能去住帳篷，現在帳篷那邊人很多，條件可能還沒這裡好。”

聽到只能住帳篷眾人都打消了轉移的念頭，轉而又問什麼時候洪水才會退，對方指著牆上的痕跡道：“你看，這不是在退嗎？”

說著人就走了，剩餘的人看著那未乾的痕跡，終於有人落下淚來。

“這老天爺啊，真是要了人的命了啊！”

一個人哭，大家一起哭，連一些大老爺們也開始抹眼淚，在災難面前，人類終究過於渺小。

救援隊隨後就送來了一些物資，數量不多，大家都有意緊著老人孩子，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但張志誠家不行，因為他老婆劉麗發動了。

外邊的水還沒下去，醫院那邊也還被水泡著，於是汪阿姨合計著給劉麗在家裡生產，召集了樓裡其他生過孩子的婦人們一起，小孫子則是送到了時至寒家裡，讓歐爸爸照顧。

歐媽媽退休前正好是醫院的護士也下去幫忙了，許班長知道以後也連夜開著快艇去市裡給劉麗找產科大夫。

晚上降溫冷得厲害，樓觀魚從樓上抱了一堆碳下來，扔進了地暖的爐子裡，很快，屋裡的溫度開始上升，眾人終於不用擔心孩子跟產婦會被冷到。

莫秀靈幫著忙前忙後，把不知道是誰弄來的一次性隔尿墊鋪在劉麗身下，樓觀魚還拿來了兩瓶酒精噴霧給他們消毒用，就在眾人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劉麗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歐媽媽見狀搖搖頭，拉了汪阿姨出來，告訴她劉麗現在實在沒力氣，恐怕很難把孩子生下來。

汪阿姨自責的直抹眼淚：“都怪我們，太貪心了，總覺得這旱災早晚會過去，只要一下雨，農民就有辦法了，國家也能緩過來了，誰能想到這一下雨就是大暴雨，這全國都被淹了，咱們連可以逃的地方都沒有，早知如此，當初說什麼也不會讓麗麗留著這個孩子的，平白遭了這麼多的罪。”

張志誠聽到孩子有可能生不出來，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都怪我，明知道這會時機不對，還是心存僥倖想讓孩子生下來，都怪我，都怪我……”

董健一把將人給摁住，示意兒子過來一起摁住，他倒是想安慰張志誠，但人家媳婦還在鬼門關裡徘徊呢，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歐媽媽上來的時候，樓觀魚正好下來，他手裡還拿著兩根士力架，一塊巧克力，甚至還有一罐子紅牛，把所有的東西都遞給歐媽媽以後，樓觀魚靦腆一笑。

“給嫂子補充體力的，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啊。”

歐媽媽捧著那些食物，忍不住抱著樓觀魚，在他後背輕輕拍了拍。

“好孩子，謝謝你了。”說完她便鬆開了手，渾然沒有察覺到樓觀魚的僵硬。

把東西送到張家，汪阿姨看到歐媽媽手裡的東西后眼睛一亮。

“這是哪兒來的？”

歐媽媽拆開包裝，塞到幾近昏厥的劉麗嘴裡，然後才回答汪阿姨：“小魚房東給的，這些都是，也不知道是那孩子藏了多久的，估計也是想留著應急的，回頭你們可得好好感謝感謝人家。”

汪阿姨笑著應是：“應該的應該的，這可是咱們家的大恩人了，又是碳又是吃的，麗麗啊，你瞧，小魚房東給你送東西來了，你快些吃了，吃了咱們就有力氣了。”

汪阿姨幫著歐媽媽餵了劉麗一根士力架，一塊巧克力，連紅牛都喝了一半，這些高能量的東西一進肚子，原本有些脫力的劉麗頓時覺得身上有勁兒了，再加上已經生過了一胎，不是初產婦的劉麗按照著一胎時的經驗調整著呼吸。

好訊息是，許班長他們終於帶著一個產科大夫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們跑去哪兒招來的大夫，身上甚至還穿著手術服，外面披著雨衣，一進門就忙不迭的掏出消毒噴霧給自已全身做一個簡單的消毒。

大夫是個中年婦女，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凍僵了，當她踏入房子裡的一瞬間，頓時感覺到屋裡的溫度比較高，四下看看，沒發現取暖的裝置，就也沒放在心上。

她開始問劉麗大概陣痛多久了，得知已經痛了一天了，臉色唰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都陣痛一天了，我瞧瞧，羊水也快流乾了，怎麼不早點讓他們去找大夫呢？”

劉麗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大夫，是我，我本來想著自已已經生過一胎了，第二胎應該很容易的……”

大夫有些不耐煩的抬手打斷了劉麗的話：“好了別說了，你留著攢力氣，我先給你檢查一下開了幾指。”

大夫一來，眾人就有了主心骨，劉麗也爭氣，趕在天亮之前，又給張志誠添了一個閨女。

一下子兒女雙全的張志誠開心的都找不到北了，嘴裡不斷喊著我有女兒了，我有女兒了。

其他人在旁邊看的，厭蠢症都犯了，還是董明看不下去，提醒張志誠趕緊去做飯去。

“人家醫生忙活了一宿，你總不能連頓早飯都不給人家吃吧？”

莫秀靈這會兒笑盈盈的從自家那邊出來，她剛剛去雞窩裡摸了一把，摸出了三個雞蛋，一口氣給劉麗煮了兩個雞蛋糖水，給劉麗補一下，剩下的一個，就直接給了張志誠。

“留著給弟妹補補身子，她這回可是真的遭了大罪了，這時候也沒啥好東西，我家裡的雞每天還能下幾個蛋，你要是不嫌棄，我每天給弟妹送一個過來。”

張志誠對著莫秀靈連聲道謝，一個大男人，激動的眼眶通紅，抹了一下自已的臉，端著雞蛋糖水進了屋子。

幫忙的大夫也沒要診金，只是把張志誠給她下的麵條給吸溜完了，吃完以後她還提醒張志誠，等洪水退了，就帶老婆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

“你這孩子太小了，我剛才稱了一下，才四斤不到，在足月出生的孩子裡算是比較小的，我瞧著是發育完全了，但身子弱，你們照顧的時候得注意些。”

大夫來的急，身上也沒帶太多的儀器跟藥品，囑咐完這些以後就出來，找到許班長，讓他送自已回去。

許班長剛眯了一下眼睛，聽到大夫說自已還要回去，有些遲疑：“您還回去啊，那邊瞧著都淹的差不多了。”

大夫聞言無奈的嘆氣：“不回去咋辦？放著病人等死嗎？少廢話，快點送我過去。”

許班長無奈，只能找來手下的人，用充氣艇送大夫回去。

大夫有些嫌棄：“嘖，來的時候火急火燎的，現在倒是知道省錢了。”

許班長嘿嘿一笑，並不作答，之前是情況緊急，自然是能多快就多快啊，現在孩子都生了，誰還著急啊，當然是怎麼省錢怎麼來啦。

張家沉浸在喜得麟兒的喜悅裡，過了兩天，洪水終於肉眼可見的下到了三樓窗戶底下，眼看著就能下到二樓了，已經有等不及的住戶開始下去收拾了。

搬上來的時候大家齊心合力，除了一些笨重佔地方的東西以及固定在牆上的沒動，大部分東西都搬上來了，這下回去除了地板被泡了以外，基本上沒啥好收拾的，把垃圾掃了掃，等第二天水退到二樓了，眾人開始忍不住歡呼，這雨可算是過去了。

因為一開始防水做的好，所以屋子裡只是有些髒汙跟潮氣，大家把地上的淤泥鏟乾淨，房子又恢復到了一開始的時候，壞掉的電器沒拆，泡水的傢俱都拆了放在陽臺上晾曬，樓觀魚買的傢俱質量還算好，晾乾了還能湊合用，而那些完全跑爛的也扔在角落裡晾乾準備當柴火。

天氣寒冷，樓裡其他房間也燒起了地暖，除了樓觀魚的房子，還有幾間住著老人孩子的都燒了起來，燃料就是那些泡水沒用了的傢俱，還有樓觀魚送下去的木炭，大家把那些傢俱劈了放在爐子旁邊烘乾，炭燒完後就燒木頭，將將能供應幾個房間的暖氣。

等到快過年的時候，白天的雨已經小到忽略不計，沉寂許久的縣城又開始恢復了聲息，那些泡在水裡的屋子露出了房頂，也有一些地勢較高的房子露出了全貌，比如董家村山上的那幾棟老房子，原本被淹得只剩四棟，現在隨著水位下降，旁邊的幾棟也都露出了水面。

那幾棟本來被淹的不是很厲害，村裡壯勞力多，大家一起把地面的淤泥清理乾淨，但是住是不能住了，老房子本就破敗不堪，再被水一泡，也差不多成危房了，大家就用來放東西。

水位逐漸下降後，天氣也變得更冷，某天早上大家醒來，發現水面竟然結了一層薄冰。

一些老人都說活了一輩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冷的冬天。

樓裡的木頭燒完了，青壯年們出門的時候會劃拉很多木頭回來，然後放在爐子旁邊烘乾了備用，這些人出去了才知道樓裡保暖有多好，南方本來就沒有暖氣這種概念，這個冬天降溫以後，許多人都被凍病了，他們樓裡還算好，只有幾個小感冒，沒生什麼大病。

但是外面的人卻沒這麼幸運了，特別是住在帳篷區的災民，帳篷不怎麼保暖，大家都裹緊了衣服，但生病的人還是多，經歷了旱災洪災，這次降溫大家實在沒轍了，缺醫少藥，只能硬熬。

好在雨基本已經停了，眾人都以為這一次災難終於過去了，但其實最大的劫難還沒有來到。

樓觀魚最近很少能睡著，偶爾半夜醒來會坐在地上，望著落地窗發呆，今天也是如此，半夜醒來坐在老地方發呆，再次躺下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只是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就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晃醒，措不及防下一下子就滾到了床下，他下意識用手扯了一把身上的被子，這才避免直接摔到地上。

從棉被堆裡坐起身，樓觀魚只感到身子一陣搖晃，壓根連基本的平衡都保持不了。

他勉強掙扎著爬起來，在床尾那邊找到自已睡前搭在上面的軍大衣，隨手往身上一披就準備逃跑，走時還不忘從門口順了一雙鞋子，東倒西歪的穿上衣服鞋子，樓觀魚幾乎是一路滾下六樓的。

地震大概只有一分多鐘的樣子，但眾人卻覺得彷彿過了很久，此時其餘的人也都醒了，直到周圍徹底平靜下來，樓觀魚也正好爬到六樓，‘砰砰砰’敲響了時至寒家的大門。

屋子裡，年紀小的歐月直接被嚇哭，歐陽也白著臉，時至寒抱著歐陽，歐媽媽抱著歐月，兩個人護著懷裡的孩子，努力控制著自已穩住身形，樓觀魚見他們出來了，趕緊讓他們往樓下跑。

“外面冷，快點，拿幾件厚點的衣服鞋子再出來，要快。”

樓觀魚不斷催促著，然後又開始往樓下走，住在樓裡計程車兵們也全都迅速著裝完畢，一個軍人從時至寒跟歐媽媽的懷裡接過孩子，時至寒趕緊折返回屋子裡，給所有人都拿了一件厚一點的外套，然後跟著大部隊一起往下走。

眾人下到二樓，發現二樓的水已經退到了一樓，許班長跟其他士兵一起把充氣艇扛出來，大家一致決定到距離最近的公園去，那裡有個土坡，水退後就露了出來，周圍也沒有樓房建築，是個避難的好場所。

於是眾人就這麼分批次，一遍又一遍的把人給運了出去，出來的時候比較匆忙，好幾個沒穿好衣服的都凍得發抖，於是男人們又冒險跑回去給大家拿來了毯子跟一些食物。

等他們安頓好以後，天完全亮了起來，周圍陸陸續續有人來到這邊避難，模樣比他們還要狼狽。

得知他們就在距離最近的公寓樓時，大家都對他們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你們的運氣真好啊，我們那邊就不行了，毛坯樓，住得越高摔的越狠。”說話的人是個爆炸頭，他鬍子拉碴的，看起來很久沒打理過自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