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寒:“是號召青壯年去河堤那邊扛沙包的,雨太大了,可能會有洪水。”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思考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獅子嶺那邊據說發生了泥石流,壓垮了很多民房,消防員都去那邊救援了。”

飯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兩位老人家嘆了一口氣。

歐爸爸停下筷子,問時至寒:“你明天出去嗎,去河堤?”

時至寒點頭:“我去看一下,我跟樓下的董大哥他們幾個都說好了,到時候一起坐軍卡過去,現在也就軍卡能過深水區了。”

歐媽媽有些擔憂地問時至寒:“小寒你一定要去嗎?河邊怪危險的。”

“阿姨你別擔心,現在河水還沒到決堤的地步,只是先一步做個預防而已。”

聽到沒決堤歐媽媽就放下了一半的心,第二天時至寒早早出門,晚上天都黑了才回來,一身泥水,凍得臉都白了。

歐媽媽有些心疼指揮歐爸爸放熱水,自已給他倒薑茶,薑茶早早就煮好了,結果等了一下午也沒見時至寒回來,時至寒喝了兩大杯熱乎乎的薑茶,這才覺得自已不像個冰坨子了。

“哎呦這也太遭罪了,你明天還去嗎?去就多穿幾件衣服啊。”

“穿的多遇水就重你不知道啊?沒事,年輕人火力壯,你多給他熬薑茶,明天灌進保溫杯裡給他帶著,再備上一套乾淨的衣服毛巾,結束了就脫了溼衣服換乾的,別再像今天一樣穿溼衣服回來。”歐爸爸倒是很鎮定,大家都是年輕過的,時至寒的體格比不上當兵的,但絕對稱得上健康,今天也是在雨裡淋太久才冷成這樣的。

說完,他才問了時至寒一句:“河堤怎麼樣了。”

時至寒聲音都在打顫:“比想象中嚴重,昨天他們還說離警戒線還有一米的,今天我回來的時候已經超過了,雨又這麼大,要是再不停,很快就會決堤了。”

出於對這座城市排水系統的不信任,樓觀魚這幾天也沒睡好,每天都要檢視幾遍監控確保大樓周圍沒有過多積水才行。

樓觀魚不記得自已上輩子有沒有來過這裡,但是在他的印象裡,似乎還是有這麼幾座南方城市因為排水設施足夠好,最後並沒有被洪災禍害多久。

但是那些城市無一倖免的被地震毀壞許多,哪怕並不在地震帶上也一樣。

時至寒出門的第三天夜裡,他帶回來一家子,樓觀魚認識,是董明跟他的父母。

一家三口有些侷促的站在大樓門口,時至寒跟她說明了來由。

“他們那村地勢比較低,前兩天還好好的,今天已經有幾戶人家被淹了,他們家不高不低,就卡在中間,再不停雨被淹也是遲早的事情。”

董明今天出門的時候,就發現被淹的地方距離他家的村子不算遠,因此非常擔心,想要回去看一眼,本來他打算一個人去的,但是大家怕他一個人出問題,一起開著軍卡過去了,沒想到才到村口沒多久,就發現不對勁了。

樓觀魚轉頭問他:“你希望我收留他們?”

時至寒被她清凌凌的目光看著,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道:“他們說自已家裡還有糧食,明天我開車幫他們運過來,就當看在糧食的份上,幫一把吧。”

樓觀魚思考了一下點點頭,走過去對夫妻二人說道:“房子裡都是有傢俱的,只是董明現在租的房子是二居室,你們看看,要不再租一間,還是跟那個小姑娘擠一擠啥的?”

夫妻二人聽到樓觀魚答應了,忙不迭的道謝,然而卻在房子的事情上有些猶豫,夫妻倆都是比較節約的人,所以對於再租一個房間有些牴觸,但原本的房子確實是擠不下了,就算他們兩口子願意,人家小姑娘也不一定願意啊。

樓觀魚看出了對方的遲疑,於是又給他們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

“或許你們不用多租一個房子,直接從二居室搬到三居室來,這樣就多了一個房間,三居室的房租也只比二居室多兩百塊,待會你們再補個兩百塊就行了。”

夫妻倆自然說好,樓觀魚給他們錄入了指紋,又重新簽了合同,女人掏出懷裡包裹仔細的手帕,數了兩百塊遞給樓觀魚。

樓觀魚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男人姓董,叫董健,他老婆姓莫,叫莫秀靈,董健跟樓裡的老董算是同宗,老董叫董福生,按輩分董健還得喊他一聲老叔。

董家人跟小顏的新住處在五樓,二樓、三樓以及四樓的三居室都住滿了,董明跟小顏的東西都不多,樓觀魚的房子都是自帶傢俱的,他們只把自已的一些個人物品給打包搬上去就算完事了。

晚上董健帶著老婆在主臥將就了一晚上,董明把自已的被子給了父母,他和衣睡了一晚上,好在房間裡的溫度並不冷,董明又年輕,早上起來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因為心裡記掛著家裡的糧食,董健跟莫秀靈早早就起了床,等時至寒一起下來以後,他們才一起下樓,借了樓下的軍卡一起回村子裡。

董家人回到村裡的時候,地勢比較低的那幾戶人家都淹到了窗戶上了,他們心裡都道不好,果然,回家推開房門,小院子裡的水都沒過了腳背,屋子裡到沒什麼事情,幾個人立刻開始收拾東西。

三個男人負責上樓裝糧食,莫秀靈在樓下把家裡的衣服被褥打包好,使勁壓扁塞進塑膠袋裡,用繩子綁著嚴嚴實實待會好提,家裡的貴重物品也被她收拾出來,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她只選了夠自家人用的碗筷,其他沒動,爐灶這些那邊都有,莫秀靈就把能吃的都塞進一口大鍋裡面,大鍋套小鍋塞得滿滿當當,等她這邊塞完,樓上的糧食都裝袋好了,董健跟兒子一人扛了一袋下來。

其實現在農村存的糧食並沒有從前那麼多了,很多人都是交完了稅,留夠自家人吃一年的糧食,剩下全都賣了,董健家的糧食大部分是前段時間旱災剛開始時,趁著糧食漲價還沒有很高的時候買的,一口氣買了一千斤,原本就計劃著吃一年的。

幾個人合力將東西都搬了上去,莫秀靈連家裡的綁幾隻雞也沒放過,全都綁住了塞進紙箱子裡面,這幾隻雞別看瘦巴巴的,但還是挺愛下蛋的,莫秀靈打算要是去到那邊雞沒法活的話,就宰了吃肉。

搬家工作只花了半天時間就弄完了,把東西搬進新家,莫秀靈手腳麻利的收拾東西,順手還把電飯鍋洗乾淨燜了一鍋飯出來。

謝絕了夫妻倆留他吃飯的好意,時至寒跟董健商量好了下午去河堤的時間,就上樓休息去了。

回到家裡,歐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時至寒吃著熱騰騰的飯菜,看到兩個孩子有些病懨懨的,問怎麼回事。

歐媽媽:“降溫了這兩孩子跑去樓下玩,著涼了唄,沒事,他們喝過薑湯了的,晚上睡一覺發發汗就沒事了。”

時至寒伸手摸了摸倆孩子的衣服:“阿姨把厚衣服拿出來給他們穿吧,孩子小,別凍著了。”

“我倒是想,這倆小皮猴不願意,這下好了,感冒了吧。”歐媽媽無情打擊著倆小孩,歐陽跟歐月都耷拉著腦袋,不敢吱聲。

晚上時至寒回來的時候家裡變了樣,歐爸爸把他們睡的那個房間整理了一下,又加了一張床進去,兩張床拼在一起成了個大通鋪,以後男人們就都在這間睡了,之前被時至寒臨時充當床的沙發迴歸了原位。

歐爸爸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要不是我們一家人過來,小寒也不至於沒地方睡,這個房間夠大,咱爺三個就睡一屋好了。”

時至寒指著那張床道:“房東給的?”

歐爸爸點點頭:“我問小魚房東要了隔壁屋的床過來,現在夜裡涼,沙發又短,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好睡嘛。”

時至寒聽完一個勁兒誇歐爸爸能幹,晚上得以睡個好覺的時至寒第二天早早起床,刷牙洗臉後就下樓,跟著樓裡的其他男人們一起去河堤。

樓觀魚迷瞪著眼睛上了樓頂,然後從雞窩裡面掏了一個蛋出來,掏完了蛋,樓觀魚才有些清醒過來,套上雨衣,檢查了一下樓頂各處,外邊雨勢很大,屋頂卻沒有太多的積水,小雞住的房間也還好,沒有滲水進來,就是空氣比較潮溼,整個樓頂陰冷陰冷的,小雞們都縮成了一團,不肯出來了。

等她忙活完一切,樓觀魚下樓檢查監控,監控裡沒有異常,外面廣播裡依舊在號召大家去修築河堤,樓裡的青壯年基本都去了,留下的幾個在周圍巡邏,看見排水口堵了就去疏通,下雨這麼長時間以來,這裡周圍還沒有被積水超過半米。

樓觀魚開啟新聞,搜尋著本地新聞,沒什麼結果,倒是外面許多地方都被淹了,到處都在抗洪搶險,樓觀魚把新聞往下拉,找到了海城的,在受災最嚴重的區域裡找到了自已原來的家,那一片已經淹沒了一半,樓觀魚掐指一算,應該差不多到門口了。

不過如今他已經搬離了那裡,也不知道買他房子的人被救走了沒有,也不對,買他房子那個人顯然是要拆了重新蓋的,肯定不會在那裡住,估計應該是呆在自已家裡吧。

下午的時候樓下一陣喧譁,樓觀魚還是第一次被人按門鈴叫醒,他下樓一看,門口停著一輛軍卡,上面都是滿身泥濘的子弟兵。

帶隊的長官過來跟她商量:“戰士們忙了幾天沒閤眼,你這裡去河堤是最近的,能不能讓他們在裡面休息休息,放心,我們絕不打擾其他住戶。”

樓觀魚沒有猶豫,直接開啟了另外幾個空置的門面,把空調全都開啟,暖風吹起,讓那些凍得發抖的戰士都不住感激。

帶隊的長官卻覺得這樣不好,說好不拿人民一針一線的呢。

“電器不用就是廢鐵,趁現在還有電,就開著吧,感冒了更麻煩,喏,他們那邊也是一直開著的。”樓觀魚面色有些冷,說的話也令人無法反駁。

主家都這樣說了,心疼士兵的長官自然不會拒絕,而且再看旁邊那兩個士兵借住的門面裡,空調確實是開著的,一直不間斷的輸送著暖風,長官最後也預設了。

時至寒他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樓其他門面也都開啟了,裡面橫七豎八躺著一堆士兵,士兵們身上比他們還要狼狽,一看就是去挖泥石流的。

兩邊的隊長碰了面,趕緊聚在一起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情況。

“獅子嶺那邊挖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生還的可能性不大,我們聽說這邊情況緊急就先趕過來了,那邊還有兩隊人在搶險。”

“前天就到了警戒水位了,今天都超過一米了,我們也都是通宵達旦的幹,但是架不住雨太大,水漲得快啊。”

兩個人都有些愁眉苦臉的,之前不下雨盼著下雨,現在下雨了,卻希望雨快些停。

士兵們一直休息到了半夜,樓里居民自發的熬了薑茶,燒了熱水送下來,讓士兵們喝了口熱的,喝完就又上河堤了。

時至寒當晚沒有回來,歐媽媽跟歐爸爸兩人輪流守夜,廚房裡一直備著熱水,就怕時至寒回來凍著了。

樓裡其他人家也都憂心忡忡,一面擔心家人,一面擔心洪水,往年也不是沒遇到過洪澇,但卻沒有今年這麼嚴重,這雨還一直下,再這樣下去,決堤是遲早的事情。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時至寒跟樓裡其他的青壯年才坐著軍卡回來,一起回來的還有一些士兵,大部分是傷員,原來昨夜河水還是決堤了,好些人差點被洪水沖走,幸好大家萬眾一心,這才在天亮時分勉強又保住了河堤。

時至寒是白著臉回到家的,歐媽媽聽到動靜立刻就醒了,翻出家裡的感冒藥給時至寒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