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抬動了兩下,明亮的光線刺的陳暉有些睜不開眼睛,他扶著牆壁爬起,身上的血跡早已乾枯。
“剛剛是做夢?”
他喃喃一聲,腦海裡的白茫世界和聖潔門戶已經有些模糊,他努力回憶,僅存的一點印象也開始漸漸消失。
最後,他實在想不起來,只能當那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打起精神,陳暉環顧四周一眼,心中突然升起迷惑。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還在這裡?”
他的眼裡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再三觀察四周環境後確定自已真的還在昨晚的醫院。
而按正常情況來說,昨晚那麼大的動靜,他不是在監獄,也應該在警局。
再不濟醒來的時候身邊至少會有幾個一臉嚴肅,身穿制服的人。
但是現在,他周圍什麼都沒有,連個醫生護士都看不見,如果不是發現房間裡依然存在的屍體,他都要懷疑自已還在夢裡。
“喂,有人嗎!”陳暉向著寂靜的長廊大喊了一聲。
隨著幽幽的迴音傳來,他眉頭緊皺,心中升騰起更大的謎團。
“這到底是什麼鬼?”
陳暉感覺大腦一片混亂。
此刻,他只希望有個人站出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扶著牆壁往前挪移一步,陳暉當即齜牙咧嘴起來。
低頭望了一眼自已流血的大腿,他一瘸一拐的回到病房,找到消毒水和繃帶給自已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他全身上下最嚴重的傷口就是大腿上指長的刀痕,除此之外都是些擦傷,瘀痕。
本應該受創嚴重的胸膛因為有防彈衣,只有些微鈍痛。
處理好身上的大小傷口,陳暉把破爛的衣服也換了,穿上黑色皮夾克向來時電梯而去。
在溫和的陽光下,他突兀的停下腳步,眼裡全是難以置信。
他沒記錯的話自已帶來的綠蘿只有籃球大小,而現在半個電梯門都爬滿了青翠的綠色藤蔓,一片片嬌嫩的綠葉在迎著光熠熠生輝。
“這!?”
陳暉張著乾澀的嘴巴,心中的驚訝與困惑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真的太想找個人問問他嗎的到底發生什麼了!
驚慌失措的掏出自已的手機,陳暉發現手機關機了,再看電梯,顯示屏是黑色的,猛然抬起頭,走廊裡的燈全都處於熄滅狀態。
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似乎和他來的時候不一樣,原本應該是潔白無瑕的牆壁蒙上了一層斑駁,牆皮捲起,白霜聚集,就好像過去許多年。
“到底…怎麼回事?!”
滿臉震驚的陳暉踉蹌的扶住牆壁,內心強烈的衝擊差點使他摔倒。
他緩了很久都沒有恢復過來,直到走廊裡毫無徵兆的出現一道細碎腳步聲。
猛然回過頭,陳暉看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頭髮稀疏的老男人。
老男人的身體有些佝僂,靜默的站在長廊盡頭,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
“醫生?”陳暉試探性的呼喊了一聲,對方沒有回應。
憑著多年職業造就的直覺,陳暉感覺對面的人多少有些不正常,雖說他的外表看起來和人無二,但是其姿態隱隱透露著某種難言的詭異。
警惕觀望兩眼後,陳暉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問問現在的情況。
他還沒有動作,禿頭醫生先行動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動,身子偏來偏去,像個醉漢一般,速度卻越來越快。
微微凝起眉頭,陳暉晃了晃手裡的匕首,威脅之意溢於言表,可禿頭醫生冷漠的臉上毫無畏懼,快走變成了奔跑,兩條手臂一路狂甩。
下意識的退後兩步,陳暉後背抵到了電梯門,他當即大吼。
“停下!”
禿頭醫生無動於衷,在靠近陳暉身前幾米的時候直接飛撲起來。
沒空驚訝對方不亞於奧運健兒的彈跳力,陳暉眼中厲色一閃,匕首刺出,精準沒入禿頭醫生的腹部。
下一刻,瘋狂的禿頭醫生停滯了,陳暉長出一口氣,可是突然,禿頭醫生再次暴動,兩條手臂死死鉗制住陳暉的脖子,將他按在了電梯門上。
驚變發生的一瞬間,陳暉就做出反制,匕首狂捅,另一隻手用力抵住禿頭醫生蒼白的手掌。
一股股血花灑落,陳暉的雙腳被迫離地,他已經翻白眼,身中幾十刀的禿頭醫生依然像個沒事人。
危急之中,他改變策略,匕首抬起用力劃過禿頭醫生的脖子。
哐噹一聲,陳暉和匕首分別掉在地上,大口大口的狂吸著新鮮空氣,好幾分鐘後發紺的臉才逐漸恢復正常。
擦掉臉上的鮮血,陳暉撿起掉落一旁的匕首,打量起血泊中的禿頭醫生。
近距離觀察,禿頭醫生老邁不堪,臉上手上都是皺紋,說老態龍鍾都是恭維話了,偏偏就是這樣的老頭剛才卻差點要了他的命!
陳暉百思不得其解,一個老的快死的人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想了片刻沒有答案,他不再做無用的思索,畢竟在這短短的半個小時裡他已經見證太多奇怪的事情了,對怪異現象的承受能力大幅提升。
揉著脹痛的脖子,陳暉拖著傷腿向旁邊標誌著安全通道的樓梯口走去。
吱呀一聲,厚重的消防大門被推開,一些灰塵皮屑落到陳暉的身上,他沒有理會,扶著樓梯直接往下走。
樓道里有股揮之不去的黴味,陳暉按著生鏽欄杆的手突然條件反射的收回,他摸到一片溼漉漉的東西,手指上出現白色的植物碎末。
目光落向欄杆,陳暉看見一大片外貌神似金針菇的乳白色真菌。
它們長滿了半邊樓梯,源頭是拐角處的一團黑,藍,白三色混雜的‘人形物體’。
定睛仔細觀察了足有一分鐘的時間,陳暉心中得到一個令自已都感到驚恐的答案。
地上長滿茂盛菌類的東西真的是一個人,其中黑色和藍色是他被真菌腐蝕的衣服和褲子。
慌忙的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陳暉小心翼翼的避開人形真菌。
如果不是常年遊走於刀尖上,此刻周圍的各種異常足以讓他心理崩潰。
而就算是如此,他挪動的腳步都有些微微顫抖。
他可以強壓下心理上的恐懼,但外在的不適感是難以遏制的。
來到八樓,陳暉推了一下門,門紋絲不動,他猜測是被反鎖了。
隨後,七樓,六樓也是同樣的情況。
他站在欄杆旁邊看著下方深邃的黑暗,遲疑片刻才繼續往下。
樓道里沒有窗戶,光線完全依賴燈光和開著的門,而現在兩者都沒有。
漸漸的,他周圍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暗。
在陰暗環境下,黴菌的生長變得非常旺盛,各種奇形怪狀的菌類盛開在地面,牆壁,天花板上。
它們侵蝕牆壁,腐爛地板。
有那麼一刻,陳暉都不知道自已到底身在什麼地方,他想退回去,但馬上劍眉一橫,略帶畏懼的臉重新變得堅毅起來。
“爛命一條而已!”
自嘲一聲,陳暉加快了些許腳步。
幽閉的空間裡,只有他的腳步聲和喘息在迴盪。
下方黑暗的樓梯如同某種恐怖巨獸張著的大口,在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他。
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
空間感,時間感都在麻木。
好在,四樓的門可以開啟,璀璨的光線重新出現。
陳暉長出了口氣,心中的壓抑感得到極大緩解。
然而,他臉上的輕鬆愉悅還沒有盪開就凝固了。
在沒有遇見禿頭醫生之前,他是期望見到活人的,可是遇見禿頭醫生之後,他的印象轉變了,所以在看見走廊裡密集的人群后,他也沒有激動,反而是警惕的呼喊。
“喂,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背對著陳暉的人群沒有絲毫反應,他們的位置靠近另外一側走廊,全部都面朝著一個方向,虔誠的模樣像是在朝聖。
其中有醫生,有護士,有穿著病號服的人,還有看起來挺正常的普通人。
以為是自已聲音小了,陳暉往前走了幾步,加大些許音量重複喊了一聲。
這次,背對著他的人群有了動靜,齊刷刷的轉頭,無神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緊握手中匕首,陳暉不斷後退,頃刻,人群暴動,全部扭動著朝他撲來,動作行徑和禿頭醫生如出一轍。
“該死!”怒罵一聲,陳暉拖動傷腿飛快往後逃跑。
在他身後,追逐的人群雖然密集,卻有著一種詭譎的靜謐,除開腳步聲竟聽不見其他任何一點聲響。
頭皮發麻的陳暉進入樓道就要關門,一個病號抓住了他的衣服,他刺出匕首戳中病號的喉嚨將後者一擊斃命。
就是這一耽擱,大門再也無法閉合,無數只蒼白的手從門縫中伸出來,瘋狂的抓向他。
怒揮幾下匕首,陳暉擺脫糾纏,迅速往下衝去。
由於慌亂,他踩中溼滑的青苔,一下子撲下樓梯,等爬起之時,躁動的人群已經狂撲而來,瞬間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