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阿姊重生的記憶做支撐,緋兮還是沒忍住出言試探。
邱璟堯聞言,只覺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直衝心頭,他努力壓制著,手卻忍不住顫抖。
“你阿姊呢?她怎麼沒來?”
“阿姊身體不適不便出門,謎我已經解出來了。”緋兮走到桌前拿出剛才那張紙蓋上印章遞給邱璟堯:“表舅,時辰不早,我該走了。”
邱璟堯接過紙,“這兩日外頭不太平,本宮讓人送你。”
前天安國公府世子秦知恆打死了永昌侯府么子金書,永昌侯當即上門討要說法,安國公府卻大門緊閉,連個回話的人都沒出來。
永昌侯惱怒至極,這兩日派了無數人在外頭抓秦家人和月容樓的那個女人,還在尋當時聚福樓裡的目擊者。
想這事明日便要鬧上金鑾殿。
“不用如此麻煩,我自已回去就行。”緋兮擺擺手朝外走,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他,“金書死了,表舅知道嗎?”
“本宮知道。”
緋兮點點頭。
“阿兮告退。”
她沿著來時的路,快速下了琉璃舫,踏上小船往岸邊駛去。
坐在小船上,她忍不住回頭看向畫舫,心緒如那被風吹皺的河水般起伏不定。
小船在河面上緩緩前行,河水波光粼粼,倒映著兩岸五彩斑斕的燈光。
漸漸遠去的琉璃舫,彷彿一團迷霧,未知的命運在燈火輝煌處交織。
回到岸上,緋兮使勁兒拉下帽子,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城北甜水巷一家不起眼的民房外。
柳條一身粗布麻衣和門內的老漢道謝,左拐右拐進了一條巷子。
“少爺,我謊稱自已是那院裡粗使婆子的遠房侄子前來尋親,找附近四鄰都打聽了,那家人平日裡從不與人往來,方才老漢說,大約十日前看見她們趁夜搬走,至於搬去了哪裡,無一人知曉。”
傅斐然沉吟半晌,“走吧,先去找阿兮匯合。”
二人出了巷子,乘上馬車一路回了城南,直奔一家酒館而去。
一家酒館裡熱鬧非凡,酒客們的喧譁聲交織在一起。
傅斐然和柳條一走進去就見緋兮坐在角落,一手託著下巴,眼盯著桌面,彷彿那上面能看出花兒來,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輕輕敲著桌面,發出 “篤篤” 的聲響。
她的狐皮帽放在一旁,幾縷髮絲有些凌亂地散在臉頰邊。
傅斐然大步過去坐在她的對面。
緋兮猛然回神。
“大哥,怎麼樣?有訊息嗎?”她急切地問道。
傅斐然搖了搖頭,“沒有。那家人十日前就搬走了,沒人知道他們搬去了哪裡。”
緋兮聞言手中一頓,心中瞭然。
老太太能把人仔仔細細藏了三年,又謀劃著這種抄家滅族之事,說句膽大心細實不為過。加之大姐參與其中,必是萬般小心難出紕漏的。
不過話說回來,誰都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老太太之前藏人,定不是為了阿姊入宮之事,那她之前到底在謀劃些什麼?
還有,她這般小心藏人,會不會不止藏了這一個?
緋兮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她的眼神在酒館的熱鬧氛圍中顯得格外專注,彷彿周圍的喧囂都與她無關。
傅斐然看著妹妹這副模樣,心中也滿是疑惑。
他微微皺起眉頭,說道:“阿兮,若尋不到那女人,咱們後面的計劃實在難以推動。”
“大哥,永昌侯府有傳出找到人的訊息沒?”緋兮不答反問。
傅斐然搖頭。
“是了,永昌侯府費勁心力都難找到的人,你我找不到也不稀奇。”緋兮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不過,咱們也不是非要尋到那人不可,沒了她,說不定還有別人呢?”
“你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
“如何引蛇出洞?”
緋兮從袖口摸出團空氣晃了晃,“大哥,我這裡有你所有的秘密,全寫在這張紙上了。”
柳條在一旁看著緋兮手中啥也沒有,忍不住想要開口,卻被傅斐然搶先一步。
“看來明日還要再去一趟城北了。”
......
次日清晨,陽光灑在京都的大街小巷,為這座古老的城邦披上一層金色的外衣。
緋兮醒了個大早。
昨夜回來她就同阿姊說了琉璃舫之事和城北之事,緋羽只叫她有什麼想法去做就行,不用擔心自已。
她梳了簡單的髮髻,插上一支玉簪,穿著厚實地去蒼柏院,交代大哥去永昌侯府附近守著,這才看似悄摸摸地出了門。
她沒讓府裡準備馬車,反而是去車行租了一輛。
車剛駛入城北,她就發現身後有人跟隨。
她先是讓車伕將自已放在甜水巷兩條街外,又額外付了一兩銀子給他,讓他在此處候著。
交代完一切,緋兮開始在街上閒逛起來。
城北的清晨比城南熱鬧許多,街道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緋兮身著厚實的衣物,在人群中穿梭,她的髮絲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玉簪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芒。
她看似漫不經心地走著,東瞧一眼西摸一下,但眼神卻時不時地瞟向身後,觀察著跟蹤她的人。
那是兩個中年漢子,穿著普通的粗布夾棉冬衣,但舉止卻有些鬼鬼祟祟,顯然不是正常百姓。
緋兮心中暗笑,魚兒果然上鉤了。
她故意走進一家雜貨店,在裡面挑選了一些小玩意兒,然後又慢悠悠地走出來。
跟蹤她的人在店外裝作不經意地路過,但眼神卻緊緊地盯著她。
她繼續往前走,來到了一個餛飩攤位前喊了一碗餛飩和一籠包子一碗醋碟。那倆漢子也在她不遠處的茶攤坐下,只偶爾往這邊瞟上幾眼,又趕忙裝作閒聊。
舒舒服服吃了頓早食,緋兮覺著包子味道不錯,又打包了兩籠帶走準備回家孝敬爹孃。
就這般拎著包子晃晃悠悠,經過甜水巷前一個巷子入口時,她猛然一個閃身,瞬間消失不見。
跟蹤的人當下一慌,急忙跑上去,但當他們進入巷子時,哪還有半點緋兮的影子?
“人呢?怎麼不見了?”其中一個人低聲道。
“孔姨說這個小姑娘鬼精鬼精,讓咱們盯著的時候罩子放亮點。”另一個人道:“她怕是早就發現被人跟蹤,否則怎麼可能輕易甩開咱們?”
“遭了!這裡距甜水巷僅一街之隔,她怕是去甜水巷了!”
二人反應過來,立馬撒丫子朝甜水巷奔去。
來到掛著姜宅的院子門口,他們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門鎖沒有撬動痕跡,反倒左側牆上有一豎排錯落的腳印,當即心下一慌。
人進屋子了。
侯府內。
孔嬤嬤手拿一個精巧的檀木盒子七歪八拐避著人,終於有驚無險到了西跨院。
她是怕極了,大房如今強勢,萬一路上被人瞧見她過來,這訊息不用一盞茶時間,定然就傳到東跨院了。
萬一那小祖宗回來再拎著巨斧往她跟前杵上一回,她這條老命必定是要交代出去的。
沒錯,孔嬤嬤一早就知曉了緋兮出門的訊息,不但如此,傅斐然出門的訊息也被人送到了老太太跟前。
儘管如此,她仍是不敢大張旗鼓來西跨院,甚至連丫頭都不敢帶。
進了茗香苑,孔嬤嬤才算鬆了口氣。
三夫人劉綺茗昨夜同貼身丫鬟們聊府裡的八卦直到月上柳梢,今兒起晚了直接遣人去跟老太太告假,說自已身體不適不能去請安。
這會兒她剛吃完早膳,正歪著榻又把昨天聽的訊息和剛回府的奶嬤嬤肖氏細說著,時不時發出啞鈴一樣的笑聲。
“哎喲,那永昌侯府老侯爺可比祖母小了近二十歲呢,你說這些人的嘴呀,嘖嘖,真什麼都敢說。”
肖嬤嬤陪嫁過來十幾年,也是頭一回聽這種新鮮,在一旁連連點頭。
“依我看吶,不過就是大嫂鬥不過祖母,還郡主呢,使這些招數對付一個老太太,也不怕跌了身份。”
二人帶著一屋子丫鬟正說笑著,突然屋簾子就被撩開了。
“老奴見過三夫人,三夫人真是心疼這些奴婢,把一院子人都喊進屋取暖了。”孔嬤嬤一張老臉笑吟吟的,她手捧盒子在屋內掃視一圈,被她看過的丫鬟們紛紛低下頭行禮。
“孔嬤嬤好。”